蕭扶經商天分極高,早幾年就把生意做到了京城,近兩年更是隱姓化名,以一江南富商的身份常居在京城。鎮北王出事那天,他正好暗中來找蕭氏有事,蕭氏自己沒辦法動手,便讓他派了人去盯那個六娘的婆家——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六娘被抓自儘前說的那些話。
“心中妒恨”這個倒是有可能——六娘出自蕭家旁支,嫁的不怎麼好,聽說這些年過得很是悲慘,她會嫉妒她過得比自己好,這說得過去。可“知道了當年舊事所以心懷怨恨”什麼的,這個就有些蹊蹺了——當年那件事雖說確實是因她而起,但就算沒有有她,永興帝那個狗東西也不會放過與他立場天然對立的太子外家蕭氏一族,再加上永興帝那會兒演技非凡,蒙蔽了很多人,所以她爹娘也好,幾位知情的叔伯也好,並沒有責怪當年天真無知的她,反而把這事兒瞞得死死,連族裡其他人都不知道。六娘一個多年沒有回過家也沒有回過京城的旁支外嫁女,又是從哪兒得知的這些事?
蕭氏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所以才讓蕭扶派人去查,而蕭扶也沒有讓她失望,很快就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她:“你猜的沒錯,六娘是被人指使的,她的目的也確實不是你,而是我那倒黴姐夫。”
蕭氏接過紙條一看,眼神驟然變冷,緊接著便怒笑出聲:“好個趙王,果然跟他那不要臉的老子一樣,都隻會用些卑鄙無恥的鬼蜮伎倆!”
“聽說太子最近在朝中表現十分不錯,他這是急了。”蕭扶非常自來熟地走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太子手下有個手握京師十萬兵馬的靖南侯,他那邊除了狗皇帝的偏愛,也隻有幾個文臣的支持了。這種時候文臣有什麼用,兵權才是硬道理,他這手中沒兵又沒將的,自然著急。三翻四次地招攬姐夫,姐夫不理,想在自己舉辦的宴會上算計定國公家的姑娘,好把手握南疆二十萬兵力的定國公綁到自己這邊來,又出差錯睡錯了人,把廣安伯府……哦,就是阿瑢媳婦的娘家一個姑娘給糟蹋了。可廣安伯早就已經是他的人了,所以又是白費功夫。再加上姐夫手裡這兵權雖說都已經放得差不多了,可定國公也好,朝中另外那幾個手裡有實權的將軍也好,幾乎都是跟著姐夫走的……我要是趙王,我大概也會選擇先乾掉姐夫,沒了姐夫的態度在前頭立著,那些人就沒有那麼難勾搭了。”
蕭氏眼神越聽越冷:“為了這天下安寧和這鎮北王府的安全,我不能貿然動他,可他那兒子……我要他付出代價。”
“行,這事兒就交給我,雖然要不了他的狗命,但是讓他出點血還是沒問題的。”蕭扶笑眯眯地說完,關心起了蕭氏的傷口和鎮北王的情況。
“我沒事,”蕭氏冷冽的神色一頓,變成了某種並不明顯的低落,“你姐夫還昏迷著。”
“吉人自有天相,姐夫肯定不會有事兒的。”蕭扶說完衝她擠了擠眼睛,“說來你這又是求神拜佛又是抄血經的,陣仗也太大了吧?不是說不喜歡他,隻是感激嗎?瞧著不像啊!”
蕭氏頓時沒心思想彆的了,臉一熱的同時冷眼掃了過去:“你一個萬年光棍兒知道什麼!這裡沒你的事兒了,趕緊走!”
“反應這麼大,可彆是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了吧?”蕭扶一雙惑人的狐狸眼眯了起來,臉上笑容又美又媚,看起來與蕭氏有幾分相似,但又比蕭氏多了幾分雌雄莫辨的英俊。
蕭氏:“……有空在這兒胡說八道,不如趕緊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你都三十多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爹娘就你一個兒子,你可彆忘了自己還得給咱們這一房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事兒!”
瞬間被捏住七寸的蕭扶笑容一僵,忙轉移話題:“哈哈咳,那個,我還小嘛!對了,姐,那這事兒你還要不要像以前暗中提醒姐夫那樣去提醒一下阿瑢啊?姐夫中毒昏迷,我瞧著那小子一定會去追查這事的。”
他說的“以前偷偷提醒姐夫”,指的是蕭氏經常會把自己從某些秘密渠道得知的,一些關於後宮或是朝堂上的消息,以鎮北王手下暗衛的名義偷偷轉達給鎮北王知道這事兒。
蕭氏一怔,有些遲疑。如果可以,她希望越瑢能一輩子做個逍遙自在的世外人,可他身為鎮北王府的世子,有些東西是注定無法逃開的……
“去。”最終,她還是下了決定。
既然沒辦法讓那孩子永遠做個自由人,那她就竭儘所能幫著他,讓他這一路走得輕鬆一些。
***
蕭扶走了之後,蕭氏又跪在那些神像前抄起了血經。林嬤嬤回來一看,急得又哭了一場。但蕭氏向來說一不二,她實在勸不動她,隻能抹著眼淚去給她準備補藥了。
蕭氏沒去看她,隻看著白紙上鮮紅的字跡,整個人慢慢鬆緩了下來,煩躁不安的心也一點一點變得平靜。
雖然拜神像,抄血經什麼的很傻很蠢……好吧,不是一般的傻也不是一般的蠢,可除了這麼做,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救他了。
她不是大夫,看不懂醫書,能派人去查這件事背後的真相,能讓人四處去找民間神醫,能想法子給他報仇,卻沒辦法保證他一定會醒過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誠心去跟滿天神佛去求,去換,哪怕傻了點蠢了點,也總好過守在他的床邊乾著急。
當然她這麼做不是因為喜歡他!不過是……不過是因為,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罷了。
如果沒有他這麼多年的庇護與照顧,她不可能過得這樣安穩舒坦;如果沒有他這麼多年來的縱容與放任,她也不可能伸出那麼長的手,幫著遠在西陲的蕭扶重振蕭家。她感激他,所以為了他和兒子,她可以說服自己顧全大局,暫時放下仇恨,讓宮裡那狗東西再多活幾年,也可以將自己關在院子裡哪都不去誰都不見,免得那心眼比針孔還小的狗東西見不得她好,又做出什麼不要臉的事情來。
而如今……如今隻要能讓那大傻子健健康康地醒過來,她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都願意。
蕭氏每寫一個字,便無意識地在心裡這麼默念一句。
陽光從窗外照進,落在她豔麗無雙的臉上,襯得她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她傲然矜貴地跪在那裡,脊背直挺,麵色冷然,眼中不曾露出半點脆弱,可筆下的紙上,卻一筆一劃,全是哀求。,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