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頭小牛犢被關在儲藏室裡, 結結實實的餓了好幾天。
新來的這群人和陌生的氣息顯然讓它們非常敏感,在人們接近的時候就有些躁動起來。
小牛犢的力氣相當大,麵對麵的站在這些‘幼牛’麵前, 先前還在聒噪著的玩家們才發現:牛犢比他們光看帖子想象當中的要更為高壯, 哪怕是餓了好幾天的牛犢, 紅著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也是格外凶惡的。
但雅雅子卻已經鬆了大半口氣。
她近期一直在花時間仔細觀察這些小牛的狀況。如果是剛被抓第一天的小牛,對於這麼多的圍觀人群,早就已經暴躁的一頭要撞過來或者踢過來了,但它們現在隻是站著往上看, 噴著響鼻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攻擊性行為,似乎相較於純粹的憤怒, 被饑餓感驅使的說法要更為準確。
餓就對了。
雅雅子從罐子裡拿出了已經發酵好的草料, 並未像美少年之前飼養的時候那樣把飼料倒進小牛們麵前的飼料桶裡,而是深吸一口氣, 從桶裡抓起了滿滿的一把。
“她這是要乾什麼?”
“拿手抓?不會是打算把手伸進去喂吧?”
已經有玩家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這些牛的野性十足,對人的攻擊性也很強, 雅雅子的手一伸進去,妥妥的要被它們頂撞踐踏啊,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但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牛群卻並沒有立刻衝上來。它們在原地猶豫著, 遲疑著, 那一雙雙大眼睛看著雅雅子的手。
片刻之後, 其中一頭小母牛忽然哞了一聲, 後腿重重發力,往雅雅子的方向衝過來!
看雅雅子的手還是直直伸著沒有縮回, 旁邊已經有人倒抽冷氣, 小聲的替雅雅子擔憂起來。
然而良久, 雅雅子的方向卻沒有傳來咯吱咯吱的人體被踩踏的聲音。
取而代之的是像是舔舐著什麼東西的聲音,那個遮著眼睛怕血腥場麵的玩家壯著膽子放下了手,一看就有些傻眼了:這群牛怎麼全在專心致誌的舔雅雅子的手?
哇你們不是不吃嗟來之食的嗎?
你們不是連食槽裡的食物都不愛吃的嗎?
這就屈服了?
雅雅子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算是鬆了半口氣:這些牛肯從她的手上吃草料,這就可以算是完成了馴化的第一步。
看起來小祭司給她的鞭子和匕首,暫時是用不到了。
她棕栗色的眼眸略帶嘚瑟和愉悅的掃了一眼那些之前還對她有所質疑的玩家,等喂完草料之後打開了門。
她顯然是有備而來,下去之後看牛沒有攻擊她,這才讓她的助手美少年給她拿過來幾個足有項圈大小的鐵環。人群又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乾嘛的?”
“不知道呀,帶個脖套也沒用吧?”
何筱筱卻已經猜到了雅雅子要做什麼:牛鼻環!她這是要給牛打鼻環!
何筱筱怕野牛掙紮力氣太大,正環顧四方準備找南星下去幫雅雅子的忙,擔心她力氣太小而無法按住牛,或者因為第一次做這種活計不熟練弄疼了牛導致自己被衝撞,但附近的人群太密集,全是黑壓壓的來看熱鬨的玩家,何筱筱左右看了看,竟然一下子沒找到南星。
底下,雅雅子卻已經快狠準的趁著領頭的那頭小母牛剛吃飽氣息溫和,伸手摸了摸它的鼻孔,輕輕分開鼻子。
瞅了一眼之後,雅雅子就鬆了一口氣:牛的身體構造,和她曾經在古籍上看過的差不多,她在鼻孔裡找到了幾乎一樣的白色點點。
小母牛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降臨,還在一心一意的咀嚼著自己嘴裡先前采食的草料,誰知道鼻骨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它慌張之下哞的就要掙紮起來,就在這個時候,整個屋子裡忽然傳來一種讓它們恐懼,兩股戰戰,甚至是嚇到腿發軟要尿出來的威壓!
小母牛一下子忘記了抵抗,就連鼻子上的那一陣痛楚也仿佛消失了。
雅雅子這時候已經將鼻環穿過了母牛的鼻部,她一邊合攏鼻環,一邊對何筱筱露出了真摯的開心笑容:看,這就完成了!
何筱筱也感覺到了剛才恰到好處的那股威壓。
她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這是誰乾的:堂堂一個獸神,在這種事情上用威壓威嚇小動物,有沒有一種掉逼格的感覺?
但一邊是覺得好笑,另外一邊卻是隱約的感動:獸神才剛剛恢複了一點點,他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始終在關心著她呢。
她朝著雅雅子點了點頭。
等如法炮製的給幾頭牛都上完了鼻環,雅雅子試著用手拉了拉,先前還桀驁不馴根本不聽使喚的牛就老老實實的跟著她走出了飼養地點,它們每每想要反抗,都被敏感的鼻骨傳來的疼痛感給鎮壓了下去:敏感的鼻部穿了環,簡直比鞭子抽在身上疼痛十倍百倍之多,饒是它們皮粗肉厚,也抵擋不住鼻子上傳來的牽引的力量。
雅雅子還給它們上了籠頭,等套上去之後哪怕是在捏臉的時候把力量點數點的實在是太糟糕的玩家也可以輕易的拉動力量驚人的巨牛了。
部落裡頭經常看到身形瘦弱的玩家們拉著比他們壯碩的多的小牛們散步的身影。
這麼一來,先前對於雅雅子餓著這些小牛犢是糟蹋、浪費部落寶貴財產的質疑一下子就銷聲匿跡了。
**
“什麼?牛群朝著我們的方向來了?”王族部落裡,大祭司的臉色變了。
這個旱季對王族部落的影響並不太大。
不對,不如說是對她的生活影響並不大。
王族部落背靠的是一個有著地下暗流的天然巨湖,其中魚獲豐富,物產豐饒,而且,用水半點不缺。
哪怕其他的所有部落如今都因為滴雨未落而顆粒無收,捕獵場枯萎而饑餓,王族部落的生活卻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祭司作為部落裡地位最高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但牛群怎麼會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衝過來?怎麼會這麼巧?
這些牛是瘋了嗎?
侍女朝著大祭司恭敬的俯了俯身:“是的,大王子希望您能想想辦法,不管牛群是怎麼來的,它們現在已經非常接近我們的邊境了。”
大祭司的臉色很是難看。
她當然明白大王子是什麼意思了:王族部落是能捕獵野牛群,但是旱季為了生存而瘋狂的野牛群卻和平時的牛群不同,極易被激怒,且很難被阻擋。雖然他們不怕,但部落現在的獵場和存儲的財產卻會損失慘重,而王族部落的獵手可能也要為了保護部落而有所傷亡。
這財務中也有她和大王子的部分。
大王子這是在問她,要選自己的利益,還是選暗約的同盟呢。
大祭司陰沉著臉,站了起來:“告訴大王子,準備祭典。”
***
細細密密的雨絲彙聚成線,從天空上漸漸的飄落下來。
乾涸的土地在接觸到雨絲的那一瞬間,就萌出了生命的氣息。
在旱季抑製了生命力的種子,瘋狂的抽取著雨水中的養分,開始長出了點點的嫩芽。
獸人大陸上的部族歡欣鼓舞,而遙遠的精靈之森,精靈王卻忽然睜開了眼睛,噗的噴出了一口血。
在獸人們為了雨而歡呼,而跪拜感謝的一瞬間,精靈王隻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心悸,就好像他身上澎湃的魔力和生命力,在那一刻瘋狂反撲,像是一波一波咆哮的海浪,衝撞著他的靈魂。
這一波反噬來的又急又快,他就想要收割的沒有收到,付出去的卻像是加倍的流失,這一來一去,所消耗的又何止原本的估量呢?
精靈王原本絕美的麵容仿佛出現了一道隱隱的裂痕,他喘息了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他隨手打開旁邊的糖罐,撚起兩顆如同新雪一樣純淨的糖塊放進嘴裡,那一點甜蜜的滋味在舌尖溢開,蓋過了先前的血腥。
這些日子精靈之森的這種雪糖成為了稀罕的寶物,但精靈王這裡自然是一點不缺,其他精靈隻能嘗嘗味道的奇珍,他這裡卻有整整一罐。
精靈王壓了壓喉間的血腥味道,直到舌尖上殘留的全是蜜蜜的甜意,這才咳嗽一聲喊來了他身邊的精靈守衛:“去查一查獸人那邊發生了什麼。還有,問問我們的好盟友,是不是一切到此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