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見夏沒有注意到蟲卵的小動作,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家裡大幾百個崽子已經養得她焦頭爛額了,她對於再多養一隻蟲子或者說是蜜蜂,沒有任何興趣。
坐上懸浮車,紀漾等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時見夏懷裡的實驗罐上,有好奇、有打量、有疑惑。
畢竟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蟲族孕育幼蟲的方式殘忍且惡心,母蟲更是渾身長滿肉瘤,絕大多數人看一眼便忍不住作嘔。
蜂麵人除了腦袋比較猙獰,整體還是很好看的,身材更是趨於完美,與普通孕育幼蟲的母蟲截然不同,這枚蟲卵似乎也要比普通幼蟲聰慧許多。
實驗罐上的標簽還寫著‘疑似’3S級蟲族。
幼蟲狀態就有3S級的潛力,可以猜想它成長之後有多強大,肯定會是第一個擁有相當於聖域強者實力的蜂麵人。
這樣的強敵不能扼殺在搖籃裡,還得乖乖送回去,想想便很是鬱卒。
紀漾看著它一直在培養液中遊來遊去轉圈圈,再時不時貼一下時見夏的掌心,語出驚人道:“秋秋剛才說它一直在呼喚它的母親,你在它的虛弱狀態下喂了它幾滴血,它不會是把你當母親了吧?”
拇指大小一顆琥珀色的蟲卵,表麵散發著暖色的微光,像會呼吸一樣時深時淺,很是漂亮,若非提前知道它是一枚蟲卵,恐怕多數人會認為它是某種稀有寶石。
時見夏無語,“不至於,我跟它都不是同一個物種。”
她篤定道:“它肯定是覬覦我的血。”
言罷,她曲起手指點了點實驗罐,正在培養夜裡蕩來蕩去的蟲卵察覺到動靜,主動靠了過來,她又換了相反的方向點了點,蟲卵乖乖湊過去。
時見夏玩上癮了,再次換了個方向輕輕點著實驗罐,清脆的敲擊聲順著營養液擴散,蟲卵格外乖巧地遊過來,像一尾出生不久的小魚,對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
公冶既望忍住笑。
蘇潯陽皺眉,“你彆折騰它,回頭它找蜂麵人告狀,引發的後果可不是開玩笑的。”
時見夏輕敲實驗罐的動作頓了頓,訕訕把手收了回去。
蟲卵沒有聽到後續傳來的聲音,疑惑的在培養液裡晃了晃,又慢悠悠湊到離時見夏比較近的玻璃壁上,軟乎乎地滾了一圈。
紀漾瞥了眼蘇潯陽,對時見夏道:“我倒覺得它挺愛跟你玩這個躲貓貓遊戲的,你和它打好關係,日後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時見夏:“……給它當血牛的用場?”
紀漾默了默。
時見夏僅是滴了二滴血給蟲卵,它就從衰竭狀態變回生龍活虎,可見她的血液對蟲卵來說有多大補,保不齊真會被蜂麵人抓回去,給這蟲卵當血牛。
紀漾沒心思開玩笑了,認真想了想這個猜測的可能性後,擔憂道:“不然你還是彆過去了。”
時見夏要是真成為蜂麵人離開這片宇宙的條件,事情就麻煩了。
聯邦絕無可能將她交出去,屆時要再起衝突。
公冶既望卻搖了搖頭,“蟲卵要是真的想讓蜂麵人帶走夏夏,她在不在現場並不重要,條件提出來,我們就得在拒絕和接受之間做選擇。”
的確。
紀漾霎時覺得情況棘手。
目前是陷入了死胡同,衰竭的蟲卵已經救了,它知道時見夏的血液大補,而他們又沒辦法捂住它的嘴巴,不讓它把這件事告訴蜂麵人。
蘇潯陽的兩條眉毛幾乎要打成死結,正想說要是蜂麵人真敢提出這樣的條件,大不了跟它死磕到底,自古以來的曆史表明了在擁有一戰之力的情況下割地賠款,是沒有好下場的,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哼笑一聲。
“不如讓它把這隻小蟲子留在你身邊,你把它喂的肥肥胖胖,隔段時間讓蜂麵人來瞅一眼。”
時見夏:“……”
紀漾瞪他,沒好氣道:“彆儘出餿主意。”
蘇潯陽不樂意了,“什麼叫餿主意?我這想法不是挺好的嗎?合作雙贏,互惠互利。”
聯邦說不定還能趁機研究研究3S級蟲族。
公冶既望眨眨眼道:“蘇元帥,它可能不會答應。”
可能兩個字還是用的過於保守了,是肯定不會答應。
換位思考,正常人也不會把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交給仇人撫養,儘管人類與蜂麵人的關係用仇人形容不太恰當。
蘇潯陽見自己的提議接連被兩個人反駁,頓時冷哼一聲,把目光投給時見夏,試圖尋求她的認同。
時見夏很不給麵子道:“我家那些崽已經快養不起了,這小蟲子還要我用血養,免談!”
雖然一天一滴不是事兒,但誰知道這小蟲子長大一些後要吃多少,等它不在像現在這般虛弱可欺,是不是就該盤算著把她一口吞了?
時見夏才不要放個定/時/炸/彈在身邊,自找麻煩。
意見遭到全盤否決,蘇潯陽麵色稍黑,不過到底明白這事有點慷他人之慨,又哼了聲之後閉嘴不說話了。
蟲卵大抵不知道四人在說些什麼,在培養液中遊來遊去,似乎還在疑惑自己新認的乾媽怎麼不陪著玩耍了。
溫秋秋沒有和他們一起,而是帶著十二號去和莊明月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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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明,蜂麵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身後的六翼翅膀振動的頻率比剛才快了些許,如果不是礙著戰力並不比它弱的裴欽,少不得要殺上一場,緩解內心的焦躁。
地麵上,軍方和蟲族調查處的人正在快速組織民眾撤離,卻不敢把動靜鬨得太大,一個個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喘一聲。
幸而那些蟲族比他們還不如,始終匍匐著瑟瑟發抖,連刻在基因裡的吞噬本能也反抗不了來自高等蟲族的絕對統治力。
終於在蜂麵人攥緊手中的巨型鐮刀時,軍用懸浮車疾馳而來,在空地上停下。
裴欽和蜂麵人同時轉頭看向率先從懸浮車上下來的時見夏。
她之前出來與蜂麵人溝通,對方已經記住了她的氣息,這會兒看到她抱在手裡的實驗罐以及在裡麵暢遊的琥珀色蟲卵,暗黃色的雙眼當即亮起來,迫不及待就要飛向地麵。
幽紫色的雷霆先一步擋在它麵前,警告的意味十分濃鬱。
蜂麵人周身輻射的力量太過強大,普通人根本難以抵擋,接近它一定距離就會被那股黑暗能量絞殺,它這會兒飛下去,地麵上還沒撤離的人都要死。
時見夏怕蜂麵人會錯意,以為他們要用它的孩子威脅它,連忙把實驗罐打開。
還在快樂遊泳的蟲卵愣了一下,似乎這時候才感知到母親的氣息,慢慢從培養液中浮了起來,琥珀色的軟殼外長出了一對薄薄的小翅膀,翅膀輕輕震動著帶著它飛出了實驗罐。
出於母親和孩子天生的共鳴,蟲卵下意識朝蜂麵人飛過去,又在飛出幾米遠後突然停了下來,在時見夏極度抗拒的眼神中飛回她的麵前,在她的側臉上輕輕蹭了蹭。
蟲卵的表麵沒有時見夏想象中的黏膩惡心,反而有點像磨砂質感的Q/Q糖,軟乎乎的很Q彈。
時見夏幾乎是盯著它在自己的麵頰上來回蹭了二次,而且能明顯感覺到那對薄薄小翅膀震動時撲來的涼風。
這隻小蟲子要是趁機長出牙齒咬她一口,吸飽了她的血再走,她根本拿它一點辦法都沒有。
望著這一幕的人呼吸都要停了,生怕時見夏真的被蟲卵當成血牛。
連蜂麵人也忘記了發怒,暗黃色的雙眼呆呆注視著蟲卵,似乎不明白它為什麼會對一個人類這麼親近。
等她感知到蟲卵散發出的喜悅情緒,腦袋上的觸角更是難過般耷拉了下來。
好在蟲卵沒有拋棄它這個親媽,輕輕蹭過時見夏後,就像與她完成了道彆,重新飛了回來,舒適而悠然地落進它的掌心裡,撒嬌般左右滾了滾,健康又活潑,完全看不出之前被關在實驗罐裡差點死掉。
也不知道母子倆進行了怎樣的交流,蜂麵人自高空處深深看了一眼時見夏,捧著蟲卵轉身飛進蟲渦裡,什麼也沒說就走了,根本沒發生紀漾之前設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恐怖的黑色蟲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原本扭曲的空間恢複原狀,陸地上大片大片的蟲渦也像受到了某種感召,開始順時針旋轉並逐漸縮小消失。
初陽的光輝灑向大地,驅逐黑夜的寒冷帶來溫暖的光明。
所有人狠鬆一口氣,劫後餘生的喜悅充斥在每個人心頭。
時見夏雙腿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好在公冶既望即使走到她身側扶了她一把。
兩人互相摻著,對視一眼後,不約而同露出笑容。
時見夏看著懷裡抱著的實驗罐,想了想把它收好放回空間手環。
蟲卵和蜂麵人剛才的反應告訴她,這個實驗罐能夠隔絕它們之間的感應。
想想也是,蜂麵人的孩子被奪走,它能找來天辰星,又如何會感應不到藏在某處的蟲卵?
隻
有可能是蟲卵被隔絕氣息的東西存放著,它找不到它的具體位置,才會通過無差彆襲擊的方式,逼迫人類將它交出來。
紀漾和蘇潯陽根本沒有時間休息,立刻組織起災後的一係列事宜,彼岸花散播的那些謠言也需要他們馬上處理,還需要嚴密搜查博士的下落,爭取早日將他抓捕。
關於最後一點,時見夏不抱太大希望。
博士的陰謀沒有得逞,還因此受了重傷,以他的謹慎程度,肯定會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紀漾能控製得住天辰星的星際港口一時,控製不住一世,隻要人員開始流通,他離開天辰星的機會就到了。
圍剿彼岸花的計劃被迫提前,她擺脫了翡玉牌的控製,但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件好事,爸爸還在博士的控製之下。
或許博士早就料到了這次的行動她不會乖乖配合,所以根本沒有帶爸爸過來,為的就是把他當成最後的籌碼,在最關鍵的時刻給她迎頭痛擊。
事已至此,時間無法倒流,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再找機會救出爸爸。
時見夏歎了口氣,剛想聯係不周山,問問它深海的情況怎麼樣了,卻得到那邊的蟲渦並未消失的消息,鮫人族還在與裡麵出來的蟲族交戰,頓時一愣。
她來不及想蜂麵人既然帶走了陸地上的蟲渦,為什麼不把深海裡的一起帶走,連忙把這個消息告知紀漾。
紀漾當即派人前去支援,時見夏也拉上公冶既望,乘上速度最快的應龍趕往交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