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說的修車攤子在長樂鄉村口的大牌坊底下，既修車也修鞋。
擺攤的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繃著坑坑窪窪的大方臉，生意還不錯，陳淩把車子推到牌坊前麵，籮筐放在地上。
見攤子前修鞋的、補拉鏈的人不少，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他掏出懷表看了下時間，正好十一點剛過，這時候正是趕集人多的時候，在這裡等著，不如試試，能不能把菜賣一點。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黃瓜、西紅柿，兩塊錢一斤，不好吃不要錢嘞！”
陳淩吆喝起來。
這一吆喝就吸引了大片的目光。
什麼玩意，黃瓜和西紅柿都敢賣兩塊錢一斤，這是搶劫呢。
旁邊擺攤的也忍不住往這邊看過來。
“黃瓜、西紅柿，大棚裡的新鮮菜，先嘗後買，知道好歹……”
“兩塊錢一斤，不買也可以嘗嘗鮮嘞。”
陳淩不管其他人怎麼看，繼續吆喝著。
這麼一吆喝，剛才好奇的人們，很快就圍了上來。
包括修自行車的，跟一個賣糖人的。
“喲，俺說這才剛三月，咋就有黃瓜的哩，敢情是大棚種出來的。”
“蓋個大棚花不少錢吧，俺聽說羊頭溝有人蓋大棚種蘑菇。”
“你知道個啥，種蘑菇的大棚不占兩畝地，花不了多少錢，種蔬菜的才花錢哩……”
“那又咋了，那也不能賣這麼貴啊，豬肉漲價也才兩塊五，青菜賣兩塊錢一斤，把人當牲口宰呢。”
“……”
圍過來七八個人，說什麼的都有。
陳淩也不在意，抽出兩根黃瓜，掰成幾截遞了出去。
“鄉親們先彆說貴，來嘗嘗味道，要是不好吃，打死我也不敢賣這個價啊，你們說是不是？”
“一分價錢一分貨，這麼說倒也沒毛病。”
“俺來嘗嘗。”
陳淩旁邊攤位的中年修車匠點點頭，接過一截黃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口。
“嘎嘣。”
這一口下去，中年漢子隻覺滿口脆爽，咀嚼幾口之後，唇齒留香。
又有一股清涼的感覺通過直衝眉心，讓人禁不住精神一振。
中年漢子慌忙把剩下一截吃進嘴裡，邊吃邊邊衝陳淩豎起大拇指，含糊不清的道：“好吃，兄弟你這黃瓜確實好吃。”
這樣一說，其他人也紛紛忍不住從陳淩手裡接過黃瓜嘗了起來。
一嘗之下，都特彆的驚喜，對陳淩豎著大拇指讚不絕口。
可是，都沒有開口要買的意思。
這也在陳淩的意料之中，所以當他拿著西紅柿又讓人嘗的時候，已經沒人上前吃了。
又不買人家的，誰還好意思吃？
“小兄弟，你賣這麼貴，在集上賣不出的……”
“你該去衛生院那邊，有幾個狗日的開廠子的，趁錢的很哩，小洋樓蓋著，不差錢。”
賣糖人的是一個胖乎乎的老頭，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的，是個癜花臉。
學名白癜風。
他也是想砍砍價，買一些。
“哈哈，我剛才就想去那邊來著，這不是車子壞了嗎？就推過來修車子，過來這邊看著人多，想吆喝兩聲試試。”
陳淩看了這老頭一眼，從籮筐裡西紅柿、黃瓜每樣拾出來幾個，分彆塞給老頭，還有修車的漢子。
“在一塊擺攤也是緣分，覺著好吃就拿些，說啥買不買的。”
“哎喲，可彆可彆，俺們還是該給你多少給你多少吧……”
陳淩大方的表現，倒讓兩人不好意思起來。
在外麵擺攤混得久了，都是要臉麵的人，砍價是砍價，哪能厚著臉皮要小年輕的東西。
“兩位彆客氣，快收下吧。”
“我一會要去西邊買牲口，這東西賣不出去，還要拜托你們給照看一下。”
陳淩樂嗬嗬的道。
“那，那行吧。”
這兩人聽到這話，才放心收下。
“來，兄弟。你這車子咋回事？換胎嗎？”
中年漢子拽著陳淩胳膊來到攤子前，熱情得很。
“換胎，後邊爆胎了，前邊憋了幾個老鼠疙瘩，兩個胎都得換。”
陳淩點點頭，指給他看。
“哎喲，你這早該換了，你瞧瞧這外胎內胎都不好了，都快磨平了，這山路難走的，你要是趕集回去的道上給炸了，那可是麻煩事……”
“誰說不是。”
賣糖人的老頭現在沒啥生意，轉身把東西放到攤位上後，又跑過來找陳淩兩人聊天。
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才知道這兩位就是長樂鄉本地的人。
賣糖人的癜花臉叫張鐵根，彆人都叫老根，或者老根叔。
平時在各個村子裡走街串巷賣糖人。
開修車攤的叫郭寶來，他不僅修自行車修鞋，還補鍋，甚至劁豬。
“富貴，一會兒你買牲口，讓寶來帶你去，他認識好些牛馬經濟和豬經濟，熟得很。”
兩人跟陳淩扯著閒話，還不時幫陳淩吆喝幾句，拉兩個人過來。
可惜都嫌太貴，沒人買。
“賣糖人的，還做不做生意了？”
沒過一會兒，就聽有人喊道。
陳淩三人看過去，就見一個黑發老太太，拉著一個胖小孩站在賣糖人的攤位前，那小孩正墊著腳‘孫猴兒、孫猴兒’的叫著，伸手想要拿。
“喲，這人是誰，看著可真麵熟啊。”
張鐵根笑眯眯的走過去，拿起一個孫悟空糖人遞到小胖子手裡。
老太太瞪他一眼：“麵你奶奶的熟。晌午回家一塊吃飯吧，環環跟她男人好不容易回來，你過去陪著喝幾杯，不然你姐夫那酒量，根本不行。”
“不了不了，環環俺都十來年沒見了，去了都不知要說啥子，鬨得不自在。”
張鐵根擺擺手，隨後從攤子後麵摸出來一個西紅柿，遞給小胖子：“來，叫舅爺，舅爺給你好吃的。”
“我不叫，你剛剛說我媽媽壞話了，你是個壞老頭。”
小胖子噘著嘴說道。
“小明，怎麼跟舅爺說話的，你媽媽教你要懂禮貌你忘了？”
老太太輕輕在小胖子腦袋上打了一下，看了眼張鐵根：“這剛開春，你哪兒來的西紅柿。”
“喏，那邊一個小兄弟賣的，說是大棚種的，酸酸甜甜，那叫一個好吃，姐你跟娃娃拿幾個吧。”
張鐵根把陳淩給的西紅柿全遞了過去。
老太太看了一眼陳淩的這邊，然後從張鐵根手裡拿了一個西紅柿：“一個就行了，彆給他拿這麼些，這娃嘴挑得很，誰知道吃不吃呢。”
“那舅爺再給小明捏個糖人吧，再捏個孫猴兒怎麼樣。”
張鐵根老臉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好，我喜歡孫猴兒。”
小胖子眼睛一下亮了，唱道：“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