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法用“奇女子”來概括對方,這樣的才能已經無關乎性彆了。
旁邊的趙茂看了人一眼,在心裡默默糾正:是“天上人”才對。
趙茂是極少數的知道當年內情的人,畢竟那時候段溫手下的人有限,尋訪方術之士的舉動很難瞞過心腹下屬。而且和段溫接觸的時間久了,總能察覺到一些異樣,他甚至和“那位”有過對話。這事情雖然有些神異,但借著蛛絲馬跡總能做出些推測,連“那位”的突然離去也是。
後來段溫突然從京城帶回來一位“夫人”,趙茂就有猜測了。
在這位“夫人”接手了那些作坊之後,他就更是肯定。隻是“夫人”似乎不記得過往了。
其實當年沮陽一役之後,趙茂和主公的衝突並非是傳言中的那般因為作坊之事,那些隻是小節而已,並不影響大局。
他是覺得主公殺孽太重,才終於失去了“仙人眷顧”。
這般直言的後果也並非罰俸半年、受了冷落那麼簡單,他差點命喪當場,後足足養了半年傷。
而段溫那會兒陰鷙的神情,趙茂確信對方是一定動了殺心的。
但趙茂卻沒有後悔出言,因為那會兒的段溫都瘋到了想要用整個沮陽城來做祭品的,他想屠城。
名為“祭祀”,實為“逼迫”。
但是天上的仙人怎麼會受凡間生靈逼迫?主公那才是絕了後路的舉動。
……
這會兒趙茂倒是聽出了王賓那感慨下隱約的憂慮,他也能猜到對方所想,倒是開口勸了句,“王妃仁慈,不
願見百姓受苦,又怎會因一己私欲,讓天下再生亂局?弘文不必過於擔心。”
那本是天上人,怎會貪戀人間權勢?
趙茂擔心從來不是王妃,反而是段溫這個主公。
沮陽之後,段溫殺了多少人他是親眼見過的,對方甚至瘋到想要犧牲一整個城的人命。
趙茂不知最後到底是什麼安定了段溫的情緒,一直到六年前段溫從京城帶回“夫人”,趙茂才猜到些內情:大抵是有什麼緣故,讓主公知道了會有重逢之日。
但是這位王妃還會離開嗎?
趙茂不清楚。
當年段溫已經發過一次瘋了,若是再來一次,隻會更過。畢竟仙人落入凡塵,不再是那般無形無質的虛影,而是切實存在這個世上,能被擁入懷中的真真正正的人,有了這般經曆,若是王妃再一次憑空消失,對主公來說,才更不能忍受。
這時候的段溫早就不是占據邊關數個城池少年將領了,他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有那個能力將這個好不容易顯露大定之勢的天下再次攪得天翻地覆、血流漂櫓。
趙茂隻想想,就忍不住心生憂懼。
而在趙茂的旁邊,王賓也並沒有因為前者的勸慰生出絲毫開解:他們擔心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王賓聽出了趙茂在勸他不用擔心王妃因為聲望過盛而奪.權的問題,隻是他雖有這方麵的憂慮,但這在他的諸多擔憂中隻占很小一部分。
趙茂的性子正,主公有些事情雖然沒有刻意回避,但也很少主動跟他說。
王賓總不能告訴對方,這位謝娘子原先有一位兩心相屬的情郎,主公橫插了一腳、拆散了鴛鴦不說,還臨摹捏造了一封假信,讓謝娘子對情郎徹底死了心,又故意放出消息,讓那個倒黴蛋在回京的路上被仇家報複身亡,他自己則是玩了一出苦肉計,在美人心如死灰的時候、趁虛而入。
王賓本人的性格並不循規蹈矩,用計也多奇詭。
美人如枝頭盛綻妍花,想要攀折下來,用點手段也是難免,他其實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但是段溫做得太不留餘地,就讓人不免擔憂,若是真的一朝事情敗露,“恩愛夫妻”就要轉頭翻臉生恨了。
這要是個普通美人,恨就恨吧。
王賓最多勸主公兩句與人溫存的時候多留點心,免得被溫柔鄉裡的刺紮了。
但是如燕王妃這樣的美人卻不同,這般人物要是真的心底有了恨意,足夠讓主上偌大的基業一夕崩塌了,真由不得他不擔心。
而且那次段溫玩苦肉計的時候,王賓也碰巧看見了對方肩膀上的那道格外與眾不同的疤,是個咬痕。
咬成那樣,得下多大的力氣?
主公果然是用過強了吧!
*
段溫還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兩大謀臣都正操心著他的感情發展,二人雖然擔心的方向不同,但是一致地抱著不怎麼樂觀的態度。
他自己倒是心情不錯。
一聽到王妃回來了,就緊趕著把議事的人全都轟了走,正準備跟許久不見的王妃好好親近親近,卻發現夫人身後還跟了個煞風景的。
段溫冷著臉看過去。
明盛卻好像沒有看出兄長這無聲的驅趕之意,對著他露出個格外燦爛的笑,一口白牙亮燦燦的。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兄嫂後麵,還厚著臉皮留下來蹭了頓飯,席間舉杯開口,像是專門“解釋”自己的作為一般,“二兄待我恩重如山,再造之恩猶如生父,我稱一聲‘哥哥’都不為過。歸來之後,怎敢不拜見?”
——生父?哥哥?
謝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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