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恩(2 / 2)

晟州那邊大概出什麼問題了,段溫這一趟多半不怎麼安穩。

她張了張嘴,想問“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但這話問出來委實沒什麼意義,就算段溫告訴她“沒危險”,她會信嗎?走上這條路之後,就注定了不會有安穩。

謝韶往上湊了湊,親了親段溫的嘴角。

又順勢摟住了人的腰,借著側臥的姿勢蜷在了對方懷中,“那我在元川等你,你早點回來。”

段溫一時愣在了原處,隔了好一會兒,才抬手碰了碰被吻的地方,像是在確認剛才那個親吻的真實性。

許久,他才將手臂重新放了回去攬住了人,但也隻是輕輕地抱著,沒有再用力。

幽幽的香氣隨著呼吸順著鼻腔侵入肺腑,奇怪的充盈感滿溢在心口,像是整個人都泡在暖洋洋的溫水裡。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不需要靠著掠奪和侵占來追尋那片刻的滿足,隻是這麼抱著,仿佛就切實得到了什麼。心裡那頭一直不知饜.足的貪婪野獸終於得到了片刻的飽足,懶洋洋地休憩了下去。

腦海中紛亂的雜事隨之遠去,那本詩集、她或許念著的舊人、元川的後續、郭融的舊部、晟州的形勢……所有種種儘皆從思緒中消隱,他感知到的隻有懷中人而已。

她在等我。

她會等著我。

在心底又反複回念了數遍對方方才的話語,段溫怔忡著放鬆的麵部肌肉定格在一個稱得上溫柔的表情。

他低頭嗅著那近在咫尺的發香,頭一次落下一個不帶任何情.欲意味的親吻。

我會回來的。

很快。

*

段溫去的是一場會盟。

與北方的匈奴和西北的鮮卑,地方定在段溫所屬的晟州——此地正是由段溫的義兄章恩陽親自鎮守。雖然會盟所在並非晟州城內,但是這個地點的選擇已經足夠表明另外兩方的隱約臣服之意了。

這年頭的一切盟約都基於自身實力,一旦露出了弱勢,撕毀隻在一念之間,

但是即便是為了那麼一點兒細微的約束效力,盟約也值得人慎重對待了。

段溫沒有帶太多的人。

結盟畢竟是在自己家的地盤上,要是他再帶了大兵壓境,恐怕另外兩方就要當場翻臉了。段溫暫時對那兩邊的苦寒之地沒什麼興趣,那些破地方打下來都沒法管,沒有半點油水可啃,還得勞得他家韶娘費心費力地扶持救助,怪沒意思的。他接下來想要啃的是南邊那塊肥肉,韶娘不是愁資金周轉麼?多宰幾個世家大族,就什麼都有了。

但是即便如此,段溫這次帶的人也全都是精挑細選,

防的不是匈奴鮮卑,而是另有其人。

兄長。

他稱一聲“兄長”,可彆讓他失望啊。

*

謝韶留在了元川,這也是無奈之舉。

剛剛打下的地方民心未定,這地方又是郭融曾經的首都、經營深厚,這會兒段溫走了,必須得留一個有足夠分量的人坐鎮,謝韶也確實走不開。

除此之外,北方最後剩下的兩大集團終於分了個勝負,原本一些在夾縫中謀求生存的小勢力見勢不妙,也紛紛前來投誠效忠,也需要人來做主。這些人其實就相當於白給,畢竟形勢發展到現在這地步,段溫不可能再為他們許諾什麼。腦子清醒點的,趕緊交兵交地,還能撈點榮譽官職回去;要是真的死硬到底、亦或是待價而沽的,等到這邊收拾完後續空出手來,就帶兵去一鍋端了。

雖說形勢如此,但真正能清醒認識到這一點的實在不多,也或許是認識到了,隻是心裡還抱著些不甘願。畢竟割據一地當家作主這麼久了,在自己地盤上都是老大,誰願意突然對人低頭、還任人宰割?有點兒情緒很正常。

但到這份上,顯然不能指望段溫體諒他們的情緒,而是這群人急著找活路才對。是帶著情緒找死,還是認清情況低頭,他們該做出選擇。

謝韶也不跟他們客氣。

真有那些挑事兒的,其實也鬨不到她眼前,留守的明盛就收拾了,謝紹其實是那個當紅臉給甜棗的——雖然是用空頭官職換人家的全部勢力,但是麵子上還是要做的好看點,比如親自設宴招待。雖然段溫不在,但是謝韶的身份也足夠了。

正如段溫當年的那句“你是我的夫人”,他確實給了謝韶足夠的底氣和發揮空間。

那時候的“段氏主母”,現在的“燕王妃”。

這確實仍舊是個男權占據主導的社會,但到場的人隻要不想被直接扔出去,沒人敢挑剔謝韶隻是一介女流之輩。

在這關頭能有這種果決的都是明白人,不管心裡怎麼想,麵上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席間自使推杯換盞,和樂融融。

“燕王與俺有大恩,俺早就想來投效了,要不是姓郭那狗娘養的在中間擋著,俺又何至於等到這時候?!!”

中年大漢聲如洪鐘,一番話說得身前的桌案都震了震,仿佛下一秒就要擼袖子打架似的。

謝韶倒是很坐得住,她這些年也出席過不少類似的場合,這種場麵還不算什麼,隻是聲音大了點兒而已。曆數這些年的見聞,拍碎了桌子都是小事,當場打起來也稀鬆平常,甚至死個個把人都很正常——還多半不是什麼正常的死法。

謝韶露麵的宴會還都是安全係數很高的那種,沒什麼挑戰人類極限的畫麵。

聽聞早些年劉魏那邊甚至會當場把使者扔到沸水鍋裡煮了,謝韶隻要想想……嘔、她實在不太敢想。

好在眼下雖名為“封賞”,但實際上算是半個“受降宴”,她坐的還是主位,場麵算起來在控製之下,多半不會出現什麼血腥畫麵。

謝韶瞧了眼對方的位置,回憶著座次的安排,客氣答道:“於將軍過言了。”

那虯髯大漢洪亮地笑了兩聲,舉碗敬道:“王妃忒的客氣,俺說的都是實話!那狗艸的畜生李鄴殺了俺全家,燕王滅了那龜孫的龜兒子直教人大快!俺敬他一碗。”

謝韶:?

……李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