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得之失之(1 / 2)

惡婦 祈禱君 7170 字 9個月前

很多外國人隻知道王女和王子相處不好,便以為王女和身為殷人的父親關係也不好。

沒有多少人知道,阿好信任這位父親,其實更甚過她的母親。

子亞雖然是連接龐人和殷人盟約的紐帶,卻對政治並無什麼野心,他甚至已經準備等柳侯去世、阿好繼位後,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度過餘生,不準備一直留在政治的中心。

殷人在龐國努力了十幾年,一直拉攏、交好對殷這個強大國家有好感的強權人物,向得權的男性宗人、官員宣揚由王子而不是王女繼承王位後的種種好處,而柳侯一直對此態度不明,王女好立場則表現的特彆堅定。

但在宮中,她擔心自己的父親無法自處,卻很少在子亞麵前提起殷人的無禮和冒犯。

子亞其實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和女兒在一起時很少談及政治,更鮮少要求她做什麼,除非她主動提起。

“沒什麼,柳母要我準備子期的夏苗之禮。”

阿好把玩著自己的玉韘,沒什麼表情地說,“就是有點煩,一想到將這種攸關農桑和祭祀的大事也當做可以爭鬥的場合,就有‘把他們都殺了,直接一了百了’的衝動。”

她說的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殺了他們容易。然後,你要怎麼服眾呢?”

子亞認真地反問,“你的母親沒有通過這種手段使懷桑向他效忠;你的祖母沒有也通過這種手段使她的兄弟們效忠……”

“如果你開了這樣的頭,以後龐人的政權更迭就將一直伴隨著殺戮和血腥,就如同我的母國殷那樣。”

“所以他們才活著啊。”

阿好歎息。

她沒有反駁父親的話,也不準備用“她們不似我”這樣的話來辯解。

她知道,自己如今正麵臨著比她的先祖們更嚴峻的考驗。

因為那些登上王位的先祖,她們的兄弟們不會得到這麼強大的助力,她們的兄弟也不會如同她的弟弟一樣,從小得到也是如何能成王的教導。

殷國剛建立時,這個世上有三千餘個方國,聚眾而居的氏族紛紛畫地為國,建立自己的疆域,殷人並不是其中最強大的,也不是其中人最多的。

到如今,這世上的方國已經隻剩不足八百,強大的“夏”早已經灰飛煙滅,而殷的崛起則伴隨著無數方國的消失。

其中消失的最多的,便是女性首領為主的方國。

從以前的幾千,到現在隻有幾十,這個世界正在漸漸由男人掌握話語權,而她身上這樣的困境,遲早會出現在其他女性方國的繼承人身上,甚至將會出現在這些國家的普通家庭裡。

她必須獨自尋求解決的方法,為她的同行和後人們趟出一條解決問題的路,正如她的先祖們為延續這個國家的生存所做的一樣。

與其說她在容忍她那個弟弟和他身後的殷人上跳下竄,不如說她必須像個最有耐性的獵手那樣,暫時忍耐著自己的獵物在她的領地中偷獵,隻為了弄清楚它的所有習性和弱點。

唯有摸清對方是以何種方式捕獵和生存的,才能徹底消滅隱患,應對得了對方可能即將到來的整個族群。

這才是她從“田獵中”學到的東西。

而她那個隻因為卜辭就放棄田獵的弟弟,並不會明白。

“其實,你隻要生下一個孩子……”

子亞囁喏著,想要勸女兒什麼,卻被對方突然變得冰冷的眼神刺了一下,最終隻是歎息了一聲,沒有再說出口。

這個話題像是打破了什麼溫柔的假象,剛剛還帶著笑意的阿好渾身又豎起了難以親近的尖刺。

“落雪,走了!”

她撮指為哨,發出一聲尖亮的呼哨,剛剛還在迷迷糊糊睡著的雪鴞猛然一下驚醒,下意識地舒展著雙翅,在阿好的頭頂滑翔盤旋。

“亞父,謝謝你的韘,我會好好用它的。”

丟下這一句,她像突如其來的來了那樣,又毫無留念的走了。

“真是得也預言,失也預言……”

看著女兒的背影,子亞喃喃著,眼中是揮不去的憂色。

***

隨著子期也要參與田獵的消息傳開,龐都內又是一片忙碌。

從阿好十二歲開始主持田獵,到如今已經五年了,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由王女安排好一切,現在突然加進來一位王子,有些需要王女所作的工作就要分給王子一些,以免這位王子期成為眾人眼中的擺設。

湯宮那邊的柳會刻意命田牧向女兒傳話,就是怕真變成這樣的局麵。

但子期從來沒參加過田獵,雖然知道他狩獵的本能不錯,眾人卻也不敢在這麼重要的大事上讓他獨挑大梁,最後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將“張網”的祭禮交給他主持。

“張網”是田獵開始前的一種祭祀。

田獵開始前,在野獸出沒最多的地方四處張網,第一場狩獵就在被網攔截過的地方進行。

宣布狩獵開始前,主祭之人要在網前祈禱祝詞,由主祭者許願,祈求這次狩獵能夠大獲全勝,獵物能夠儘收與網。

如此一來,如果真的大獲全勝,那就是主祭者的祈禱被上天聽見了;如果沒有什麼收獲,則代表主祭者的心意不誠,隻要換一個祈禱的人就行了。

在龐國的田獵官員們看來,這實在是一個大大露臉、又不會增加他們負擔的好差事。

王子期那邊果然對他們的安排很滿意,立刻同意了由他來做“張網”的祝告之人,聽說已經命手下的文祝官和貞人為他設計最出彩的祝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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