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位列在井人之中的子昭,也很想跟著其他龐人一起,站到王女的身前去,無奈他現在身負保護井人的責任,沒辦法在眾目睽睽之下“玩忽職守”。
於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位王女在龐方向的那麵破網前結陣以待,自己卻隻能被井人裹挾著進了獵場中,胡亂地搜尋著獵物的行蹤。
想要去王女那邊,不是因為他也被阿好的“仁義”所折服,而是因為他知道……
特麼的這個王女這麼一弄,隻有她那邊能收獲的獵物最多了啊!
搔著微微有點癢的鬢邊,子昭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人會對那位王女的“善良”欣賞有加,在他看來,這個王女簡直就是個陰險狡詐的狠人!
她那個弟弟“一網打儘”的誓詞雖然太理想化了點,不過作為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孩,有這樣的“器量”也是足夠各國誇耀的一件事了。
而且他花大心思命人圍住了這麼大一個獵場,這一次的收獲絕不會小。
可惜那個好直接一劍破壞了網。
可以預料到,在獵場裡被驅趕的獵物逃往其他方向卻被結網阻攔,唯有這個方向還有一個缺口,一定是紛紛逃向這個方向的。
那位王女隻要在唯一的生路前麵以逸待勞,就能成為這次狩獵中最大的贏家,就連跟隨她的那些人都能跟著喝湯。
這哪裡是什麼“仁義”啊,簡直是蔫壞蔫壞的。
最可憐的還是她那可憐的弟弟子期,被這樣一番話“架”住了,必然不會厚著臉皮也在那個方向獵捕,隻能硬著頭皮往獵場更深處去尋找獵物。
他辛辛苦苦做出的準備,反倒成就了自己競爭者。
織了那麼一大張網的人未必能補到最多的獵物,破壞了網的人卻不但能得到獵物,還能網羅到人心……
看看,這多可怕啊!
他歎了口氣,看著身邊那些還在討論著龐國王女“仁慈”的人們,不知道是該誇自己太聰明,還是該笑彆人太單純。
事實上,“他們怎麼這麼笨”這樣的疑惑,他從小就有了。
大概是因為大多數民眾不會受到很好的教育,也不識字,日子過的都是渾渾噩噩的,就跟任人驅趕的畜生一樣隻會依照著指令行事,所以很多時候,明明是刻意為之的圈套,他們卻根本看不出來。
即使是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貴族,也並不是都有腦子。
於是大部分時候,他們就跟明知道前麵有坑還要往裡麵跳的笨鴨子一樣,連“呱呱”聲都沒發出來,就被人這麼賣了。
“他們是傻子嗎?這麼明顯的事情為什麼看不出來?”
“這樣也可以?這明顯是在坑人啊!”
在他還在王都時,兒童時的他每每見到這些“笨蛋”被權貴玩弄於鼓掌之間,總要發出幾聲這樣的疑問。
然後他的父親就會開懷大笑著摸摸他的頭,告訴他如果他們能看出來,就不會隻是個奴隸或眾人了。
那時候他的父親,會為他能看出這樣的“愚蠢”而驕傲,也為他能看出這樣的“愚蠢”而擔心。
等他離開王都,在鄉野像是一個普通人一樣長大,吃苦受累都不算什麼折磨,和越來越多這樣的“蠢人”同處,大概是他最大的痛苦。
同樣身為“眾人”,他不再有高貴的身份所保護,所有有太多次,哪怕他看得穿,也得像今天這樣,不得不被“蠢笨”的人們帶著一起悶著頭“跳坑”。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很想仰天狂嘯。
“我真的不想和你們是一邊的啊啊啊啊!”
拔下刺在獐子身上的長矛,子昭看著身邊開心大叫著的井人,無奈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跑了這麼遠的路,就逮到這麼一隻慌不擇路的獐子,到底有什麼好高興的啊?
一想到那些鴞衛們可能已經好整以暇地圍在那位王女旁邊等著抓更大的家夥了,而他還要跟個野人一樣揮舞著長矛“啊啊啊啊”地亂叫,把獵物驅趕到井阜那邊去,他就覺得心塞。
等等,不對!
子昭無奈的苦笑表情陡然一收,抖著血花的手頓住,轉身開始環顧四周。
那位井國的王子不見了。
除了那位井國的王子,隨同他的十幾名勇士,還有那個一直在後麵出謀劃策的副使也不見了。
現在還在捕獵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普通井人。
“喂,築昭,你去哪兒!”
見他突然提著長矛要走,有人奇怪地喊。
“我去看看裡麵還有沒有收獲!”
子昭哪有時間跟這些人浪費口舌,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所謂“田獵”,不同於“狩獵”,並沒有人類與自然生靈鬥智鬥勇的美感和勇氣,有的隻是有組織有規模的“屠殺”。
再凶猛的野獸,在成群結隊持著武器的人類包圍之下,也很難存活。
獵場之中到處是野獸傳來的咆哮與痛呼,鹿鳴虎嘯之聲不絕於耳,人們因這些平時難以匹敵的凶獸紛紛落網而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