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執鞭的動作不像是急著趕路,倒像是要拿那些馬泄憤似的,看得同車的子昭是膽顫心驚,生怕一不小心就翻了車。
彆說是阿好了,就連子昭都沒想到,井人費儘心思如此犧牲,甚至不惜幫著龐國暗地裡的黑手算計阿好,竟隻是為了汙了她的名聲,讓她失去競爭“王婦”的資格?!
等阿好帶著井人的屍身回到龐城,過往的龐人得知井人在境內遇害的消息,各個震驚無比。
好在王女機警,早做了籌劃,她離開王宮時並沒有隱藏蹤跡,不少人見到她帶著幾十人駕車離開,既然時間對不上,就免去了親自截殺井人的嫌疑。
而此番回返,她又帶回了十幾個重傷但幸存的井人,有他們作為人證,再加上魚侯的證詞,井人即使發難,也無法用“兩國相/交謀害來使”這個借口嫁禍給龐國。
隻是有這樣的事發生,井國和龐國想重修舊好,幾乎是不可能了。
井史力竭,當時能聽清他說了什麼的,隻有王女好和子昭二人。
“若有泄露,立斬不赦!”
回宮後,王女好對子昭下了死令,絕不準將井史說出去的話傳出去。
子昭原以為,真相是這樣的大事,王女一定是回宮後就立刻稟告柳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阿好根本不想讓彆人知道。
再一想,敵再暗我在明,能傳出去的消息自然是越少越好,隻有占據先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阿好被算計的理由讓子昭也很震驚,不過為了能順利回到王都,他也不想節外生枝,立刻應承下來。
**
大室中。
“所以,你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柳侯聽回到宮中的女兒說去晚了一步,不由得大為可惜。
“沒問幕後指使,有沒有問出井國的目的?”
“聽說三百井人沒幾個生還,王女沒受傷吧?”
懷桑倒是更關心王女的安全。
“是,他失血過多,無力言語,我去的時候已經失去意識了。”
阿好恭敬地回答了母親,這才扭過頭又安撫舅舅,“我沒和先前襲擊井人的那夥人交上手,所以沒受傷。”
於是,堂上位高權重的兩人,一個聞言皺眉,一人卻是麵露放心。
阿好不想將殷王為王子選婦的事情傳出去,卻不是為了占據先機。
她怕父母兩邊的勢力知道這件事以後,會聯合起來,一起歡天喜地的把她賣了!
她的擔憂絕不是多想。
殷國的繼承製是“兄終弟及”,當沒有弟弟可以繼承王位後,就由這輪最後一位王的長子繼承,再繼續兄終弟及。
現在繼位的這位殷王是這輩王室裡最小的一個,上麵有三個兄弟,殷都的那位強勢殷王是他的二哥。
他年紀本來就大了,和上麵那位兄長隻相隔幾歲,本來就算頭發都等白了、等死了,也輪不到他繼位的。
然而遷都的庚王死後,繼任的殷王既無能又昏庸,為了排除異己,經常殘殺同族、淫/人/妻女,還拉攏舊都派支持自己,全盤推翻了前任庚王的治國之策,眼看著殷國原本因為遷都到來的中興就要毀於一旦。
在這樣的昏君統治下,有一位子姓宗伯實在不堪忍受,在迎接雨神的祭典上借由職務之便,往“甘露”中下毒,毒死了那位殷王與他的子嗣。
神聖的祭祀是不能拿來褻/瀆的,這位宗伯雖然是為了殷國的社稷,可殷人還是按照祖製將他這一支都剝奪了王室的身份,一起活祭了被害的那位暴君。
於是還在封國的先王之弟按照祖製回到了王都,在文武官員的協助下熟悉政務,為繼承王位做準備。
他是這輪繼承中最小的一個,所以下一位殷王會是他的長子,他長子的正妻則是“宗婦”,將來是受殷國天地、先祖、國人所承認的王後。
殷人雖是父權國家,卻是一夫一妻製,王的女人也許有許多,能平起平坐並且共享祭祀的“婦”隻會有一位,除非這任“婦”死了,王才能重新立“婦”。
如果是這位殷王為下任殷王指定的“宗婦”,那即使這位長子日後繼位想要換掉自己的配偶,也無權撤去這位“婦”的尊位,因為立下這位“婦”的先王已經成為“上帝”了,即使是殷王也無法忤逆上帝的旨意。
阿好是不稀罕當什麼“婦”的,可她不能保證自己的母親不動心。
殷王的“婦”可以享有封國和采邑,亦可以是諸侯。
要是新的殷王屬意適齡的子姓女與兒子實行“內婚”,能繼承諸侯國“龐”的她就優勢太大了,母柳很有可能想借由她的生育,再一次連接“殷”與“龐”的關係。
但她不卻想她統治下的龐國,陷入和上一輩同樣的怪圈。
“此事你做得很好,消弭了一場大禍。”
柳侯疲憊地對女兒擺了擺手,“我要召集眾卿商量下接下來的對策,你也辛苦了,先下去歇著吧,有需要我再喚你來。”
“如果母親實在不適,我可以為您分憂。”
阿好擔心地看著柳侯難看的氣色。
回宮這幾日,母柳勞心勞力,精力多有不濟,頭也疼得厲害,還要硬要撐著接見內服官與外服官,不願留下任何一絲隱患,好像隨時就會倒下去的樣子。
原本就昏暗的大室此刻充滿藥草的苦澀味道,柳侯又不願人見她虛弱的樣子,諾大的宮室裡來來去去就隻有那幾個人,寂靜淒清之下,更顯壓抑。
“越是這個時候,我越得撐住啊。”
柳侯拒絕了女兒的好意,執意親自過問此事。
離開大室,阿好深吸一口清新空氣再緩緩吐出,仿佛這樣便能把胸中的煩悶也一點點吐出去。
極目眺望,四周被連綿不斷的宮牆與宮室層層包圍,她立於階上,來往的宮人對她遙遙行禮,滿臉都是尊敬仰慕的神情。
這曾是她每日勤政辛勞之後,最為滿足的一幕。
但如今,明明身處眾人包圍之地,她卻不覺安心,反而更加焦躁。
阿好永遠記得巫殿外,眾人聽見“直到她的子嗣降生”一句時,那錯愕與不敢置信的眼神。
她原本以為自己擁有一切,可恍然間,又好似一無所有。
人心易得,人心易失,人心易惑。
為王之人,若要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人心”上,那才真是離跪地走人不遠了。
想到巫殿,阿好眼神一閃,終於下定了決心。
***
午後的巫殿,迎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
隻身前來的王女好,悄悄求見了年邁的大巫“江”。
當大巫“江”顫顫巍巍地被巫女“喜”攙扶著走出內室時,年輕的王女好已經靜靜倚在殿中的窗下多時。
正午的陽光在她的頭頂映出一道光輪,燦爛到模糊了麵目。
抬眼,見大巫到來,她從一片耀眼中緩緩走出,躬身對麵前的“江”行了一禮。
“大巫,我需要您的幫助……”
如今,她隻能求助巫殿的幫助。
“我需要‘神使’。”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