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桑在帶著銅鉞和令旗出發時,未必沒有在心裡想過阿好也會如常人一般失態,最終得到柳侯的猜忌。這並非他帶著什麼惡毒的心腸,隻是一個人一生都掌握著這股龐國最強大的力量,在即將失去/得到它之前,沒有人還能在它麵前保持克製。
但王女好卻克製住了。
她沒有欣喜若狂,沒有受寵若驚,她先詢問過了母親的狀況,然後才像是從一個普通的母親那裡接過針線那樣的態度,承諾會使用好她母親的東西。
從頭到尾,她都清醒的知道這東西還不是她的。
到了這一步,懷桑徹底放棄了再爭一爭地想法,向著自己的外甥女屈膝下跪,行了君臣之禮。
“王師懷桑,見過將軍好。”
懷桑的官職隻是王師,掌管的是八百王衛,這才是他的正職。他能手持令旗和銅鉞,是因為柳侯將自己的“將軍”一職交由他代理。
和百夫、諸軍行長、多射官、田獵官一樣,王師也要聽從龐國將軍的命令,是它的下屬。
從前,“王女”隻是阿好的身份,現在,她得來了自己在龐國的第一個官職。
“拜見將軍好!”
所有見證了這場授權的內外官員與宮人都隨著懷桑的屈膝紛紛下拜,恭賀著龐國這位年輕的將軍。
一時間,唯有手持著銅鉞的阿好還站立在那裡,坦然承受著所有人的參拜。
“請起身。”
她微微頷首,手中的銅鉞給與了她某種強大的力量,讓她能從容麵對旁人眼中或嫉妒,或懼怕的眼神。
從今天起,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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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柳侯身邊複命的懷桑,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柳侯對於女兒態度的詢問。
今日和他同去授鉞的除了他以外,還有好幾位龐國的宗卿和軍中統領,那麼多人看著,他根本不可能說謊,於是事無巨細的將今天王女的表情、態度和回話全都說了個清楚。
果不其然,在得知女兒依舊恭謹的態度後,柳侯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她沒有被權利衝昏了頭腦。”
“是,王女很好。”
懷桑在心裡嗟歎著,也跟著點頭。
“接下來幾天,我依舊不準備見人。”
柳侯抬頭看向弟弟,一字一句地說,“由你守在我的殿門前,無論誰來,都給我擋回去。”
“這……”
懷桑驚疑地問,“可是您今天已經讓我在集會中當眾宣布,您三天後要回湯宮去……”
如果兩天後,柳侯還沒出現在眾人麵前,肯定要有人前來探問。
“我將軍權給了阿好,必然有不少人不服,有我壓著,這些人不敢跳出來,可要是我不在了呢?”
柳侯滿懷深意地問。
“您的意思是……”
懷桑背後一汗,額上有汗滴隱隱浮現。
“銅鉞易主,必須飲血。”
雖然癱軟在病榻上,柳侯的氣勢卻絲毫沒有軟弱下去的樣子,那話語中的無情,更是讓懷桑膽寒。
“龐國這麼多年沒遭遇什麼大事,阿好平時處理的都是些有例可依的政事,自然不會得到什麼反對。那些內外官員為了有人能擔事,更是隻會說她的好話,不會說她不是……”
“但成為一位王,不是那麼簡單的,這個位置有太多人覬覦。”
她說,“她還不似我,當年我的反對者與競爭者雖多,卻還有你這個弟弟扶持,我那時子嗣已定,擁護者眾多……”
“而現在,我的女兒必須要孤軍奮鬥。”
明明是劣勢的局麵,柳侯的臉上卻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
“她總是太過仁慈。而仁慈在臣屬的眼裡,有時候代表的是軟弱。”
柳侯看著弟弟,“所以,想要接受我權柄的人,就要有能殺人的膽量。”
懷桑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初次代理柳侯執鉞行刑時,他半天砍不下那位同僚的腦袋。
懷桑不確定柳侯說的是不是自己,又害怕見到柳侯失望的目光,所以隻能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
“母柳,那如果來的是王女或王子呢……”
懷桑強壓著心中的不適,猶豫著問。
“如果想要闖殿的是阿好或子期……?”
柳侯和懷桑說了這麼多話,已經非常累了,微眯著眼睛在養神。
但此刻聽到他的疑問,她緩緩張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前方出神。
“如果是這樣……”
半晌後,她開口。
“誰先踏入我的寢殿,誰就將是銅鉞未來的主人。”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