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鼇不負自己的諾言,短短幾天,就帶來了足以補給龐國隊伍半個月補給所需的糧食和草料食水。
這是個並不富裕的國家,要在短短的時間裡獲得這麼多食物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必然會激起民怨,但王女好將魚王扣在行館的作用便是要拿他背鍋,所以這些民怨最後顯然都會轉到這位腦子不清楚的國主身上,長期活在龐國壓力下的魚人,多半是連遷怒都不敢遷怒到龐人身上的。
但願意隨王子鼇前來交換魚王的魚國貴族居然來了二十幾個,這就大大出乎阿好的意料了,畢竟這個國家能稱得上“上層”的人,幾乎都來了。
實際上,當看到王子鼇回來而魚王被扣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意識到魚王恐怕要換人了,魚王之前既不敢全力一搏乾脆調兵伏擊龐人徹底倒向那位王子期,又不敢向王女好投誠,非折中選擇燒掉魚國這麼多月來調集的物資,當時就已經引起了不少魚國上層的不滿,之後被王女好發現還妄想著能靠“請罪”糊弄過去,在很多人看來,他就等於已經死了。
現在王女好雖然沒有殺了魚王,可這些魚國人並不敢賭王女好不記仇,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他們也跟著王子鼇一起前來拜見王女好,而這些調集的物資裡,有不少還是他們從各自的家族裡出借的。
當魚國送來的物資呈到阿好等人麵前時,即便是使團中最冷酷無情的龐人,也沒有再對魚人多斥責一句。
那一擔擔的“補給”裡,有剛收割下來還帶著青色的穗子,醃製過尚未完全風乾的漬魚,還未長成的羔羊,甚至還有洗乾淨剝掉蛇皮的新鮮蛇肉。
看頭的形狀,這些蛇甚至是有毒的。
不必那位王子如何謙卑的解釋,隻要從這些東西淩亂且零散的樣子,還有這些魚國人臉上局促又不安的表情裡,便能窺見他們匆忙籌措食物時慌亂而無助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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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國多澤,水蛇大多無毒,可有毒的則毒性劇烈,觸之即死。
“我等無能,所有能籌集到的糧食,儘在此處了……”
王子鼇經過幾日的奔波操、勞,整個人已經累脫了相,明明之前還是個健壯精乾的青年,現在滿臉胡茬,頭發淩亂,顯然連休息片刻的時間都沒有。
其餘魚國人則比他要從容的多,甚至還有幾個有餘興偷偷打量這位傳說中的龐國王女,讓在後麵瞧熱鬨的衛龍在心裡不由得感慨:
這個時代當頭兒的人實在是太慘了!
不說龐國吧,好歹龐國富,王族有錢,就說像魚國這樣的小國,國土麵積名義說起來跟一個縣城差不多大,人卻少的可憐,平時沒事的時候大家各自乾各自的,到真有了事,都是所謂的“王”去頂鍋。
便宜沒多少,大概也就比平常國民多喝幾桶酒、多吃幾條魚的好處,出了事卻要拿命扛,找自己的國人要點東西“還債”,還要動用武力去和自己人打架,更彆說魚國人本來就欠龐人的債,連今年的糧種都是去年找龐國借的。
也無怪乎上古時期有什麼堯舜禪讓的傳說了。
這樣的“王”,就跟冤大頭一樣,誰想當啊。
不止是衛龍,就連阿好都覺得這個王子鼇有點慘。
她的目的隻是想借著魚國的事立威,順便向國內傳入他們使團這一路的消息,並不是想讓魚國國破家亡,也不是想和魚國結仇,所以在看到王子鼇如約前來以後,她思忖了一會兒,對這些魚國人說:
“之後我會寫一卷文書給你,今日你送來的這些東西,就算我龐軍向你們魚國借的。你們將蓋著我印信的手卷送入龐城,交由我龐國的令史長懷磬,自然有糧官會調配糧食給你們以作補償。”
此言一出,王子鼇猛然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女好。
“將軍此言當真”
其餘魚國人也大感意外,甚至有人覺得這位王女好心到不似真的。
“你們糧食都已經送來了,將軍有必要故意戲耍你們嗎?”
女蘿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這些魚國人。
“那我們該如何相信龐人看到將軍的手卷就給我們糧呢?”
一位稍微年長點的魚人憂慮地說,“不是我等不信將軍,而是柳侯薨後,不知現在龐城裡誰在做主,就怕我們真帶著將軍的手卷去了,也沒人給我們糧食,隻是自取其辱而已。”
龐人們聽到這個老頭的話,紛紛嗤笑。
他說這番話,無非就是提醒他們,魚國並不想牽扯進龐國的王位之爭,哪怕可能得到糧食,也不想得罪現在龐國當權的人。
“這世上哪裡有這樣的好事,既想要東西,又不想冒任何風險的?你們難道想讓龐城把糧食給你們送過來不成?”
龐人們被激怒了,奇道,“你們莫不是還看不清現在的情況?王女是龐國的將軍,有調動糧草之權,無論誰在做主都越不過去!更彆說我龐國到現在都王位空懸,國中到究竟在什麼,你們不懂嗎?”
這話雖然不是王女說的,但她那雙淺淡到仿佛毫無感情的眸子從魚人身上掃過時,魚國人們還是感到了一陣寒意。
“大宗年紀大了,腦子糊塗,請將軍不要和他計較。”
其中,和王女好打交道的王子鼇腦子最為清楚,還未等阿好發話,立刻服軟跪下。
“魚國永遠是龐最忠誠的臣屬,魚國的王族與國人將如同效忠柳侯一樣效忠將軍您。”
王子鼇恭順地向著阿好低下他的頭顱,宣誓著魚國的效忠。
魚國的“上層”們怎麼也沒想到王子鼇這麼快就選擇了站隊的對象,雖然有幾個覺得他不經過商量就選擇效忠這個母好有些不智,可再一想魚王八成是活不成了,以後魚國肯定是王子鼇掌權了,也隻能無奈地跟著跪下效忠。
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效果,龐人們紛紛滿意地點頭,抬頭看向阿好的眼神中滿是笑意。
今日會有這麼的“順利”,說起來都靠王女當初當機立斷選擇馬上抓回王子鼇,後又逼來魚王扣下作為人質,缺了哪一環,想要讓魚人這麼快站隊都沒那麼容易。
畢竟龐國都城裡還有幾位作為質子的魚國王子惹急了魚人,大不了他們就擁立龐城那位大王子上位便是了,龐城肯定會把人還回來的。
對方“乖順”,龐人們也不介意示好。
“你們之前擔心的事情,純屬多餘。如果龐城裡有人不願給你們糧食,你們可以拿著王女的手卷,去龐城東南的虞族聚居之地,找我的父親大虞,他必然會召集龐的幾位族長,給你們湊夠足夠的糧食。”
龐國使團中有位年輕的官員笑著說,“我的父親正是掌管軍糧的,城中軍隊的糧倉由我虞族看守,見將軍印信便視同將軍親自下令,必不會違抗。”
“回頭我們給你們也留幾片竹片吧,你們按照地址去找我們家中的人。”
這位貴族子弟立刻明白了同伴是什麼意思,也慫恿著這些魚人給他們送信。
“就算虞官長不願給糧,你們拿著將軍的手書在城中走一遭,隻要聽說你們借了糧食給我們渡過了難關,我們家中的長輩也會給你們謝禮的。”
他自傲地笑道:“你們大概是忘了,能跟隨王女出使的人,不是出身龐國巨族,便是世代高官的公卿,你以為我們是你們那窮酸的魚王,為了幾瓶酒,就連國人的糧食都貪嗎?”
這話雖然侮辱了被幽禁的魚王,可聽到後的魚人卻沒有一個不歡喜的。
他們這才想起來,能跟著王女出使的人,確實都非富即貴。
能和這些“貴人”背後的勢力打好關係,好處是肯定少不了的,畢竟龐國之富,天下皆知,就算手指縫裡漏出一點,也夠他們吃好喝好的了。
這下子,就連最後幾個不滿意王子鼇站隊的魚國人也心悅誠服了。
這些魚國人原本以為這一趟既得罪了龐國現在掌權的人,又得罪了龐國法理上應當繼承王位的王女,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意外驚喜。
如此一來,即便他們不敢拿著王女的手書去得罪那個龐國掌權的人,也依然可以拿著這些貴族的手書去討要“謝禮”,幫國人渡過這個艱難的冬天。
“既然將軍您已經原諒了我們之前的冒犯,那是否可以歸還我們的國主……”
眼看著氣氛大好,有魚國人觀察了下龐人們的表情,試探著問。
聽到魚人們的請求,在場的龐人突然一默,看向王女好。
“可。”
阿好瞥了那個請求的魚國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