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涼風習習,吹散了籠罩在道路上的霧靄,也吹走了人們最後一點困意,東方的天空露出暖暖的日光,今天顯然不會有雨。
負責觀測天氣的巫人們作出今天適合趕路的結論後,剛剛用過朝食的龐人們開始有條不紊地穿戴上皮甲,佩戴上順手的兵刃,將長矛和長戈橫放在隨時可以取用的車駕上,又開始了趕路的一天。
原本,要趕路肯定是輕裝簡從最快,他們之前也是這麼做的。
但這條路最近不太平,已經接二連三有通過這裡的隊伍被羌人或野人襲擊,加上這邊草木旺盛,最是容易埋伏潛行,在經過商議後,所有人都決定辛苦就辛苦點,總比打個措手不及好。
魚國是水陸交彙的地區,也是龐國東邊的屏障,一離開魚國國境後,道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畢竟這個季節是最適合遠行的,既涼爽又不多雨,蚊蟲蛇鼠也開始蟄伏了。
以往,阿好都是步行的,現在為了配得上她的“尊貴身份”,龐人們建議阿好乘坐牛車,在能乾的龐國使臣們的整理下,有一輛原本裝載兵甲武器和用器的牛車被空了出來,在經過王女侍從們的裝飾後,變成了王女專屬的車駕。
駕車的雄壯犍牛披掛上了紅色瓔珞製成的項鏈,車子四周豎起赤紅的旗幡,上麵繪著黑色的鴞鳥徽記,眾多的旗幡遮擋住了其他人窺視王女的視線,而牛車邊護衛著一群高大的武士,確保這輛車不會成為襲擊的對象。
當戰車轟隆隆碾壓著大地出現在道路的儘頭時,不少趁著清晨趕路的行人都倉惶地回身張望,待看到遠遠招展的旗幟,忙不迭地將大路避讓開來。
這時代,戰車的震懾作用無異於後世的坦克。
很快的,沉重的腳步聲便緊跟著戰車的轟鳴響起。
一條蜿蜒長蛇般的黑色隊伍排成整齊的隊列跟在戰車後麵走了過來,站在最前列的甲士們手持著一人多高的長戈,雖隻有十來人,但足以護住後方整個隊列。
戈兵後是嚴整沉著的披甲士,人人腰間都佩戴著銅器,他們遠比那些長戈士還要危險,無論誰敢衝擊隊伍,最終進入的隻會是屍骸枕藉的險地。
這時節趕路的大多不是普通國人——普通國人都在準備著秋收,在道路上的行人,不是遊走諸國進行交易的貨郎,便是各國的使者、信差,還有一些多半是趁著秋收農忙時節幫各國收割糧食的“秋收郞”。
他們都是走南闖北的老練人物,一看到這個隊列,就知道是某個大國的軍隊在行軍,當即嚇得六神無主,有些乾脆就從大路上逃竄去了旁邊的野地草叢裡,蹲身藏了起來。
好在這支隊伍雖然可怕,卻軍紀嚴整,通過這些路人讓出的道路時依然整齊劃一,對於有些膽大者的注視和打量還頗為有禮,會微微頷首表示感謝,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駭然。
隊伍的正中央是被保護著的牛車和輜重隊伍,車輪碾出深深的沉重痕跡,每到坎坷地方,就會有十幾個身高體壯的力士立刻飛快地用背著的木板填平坑洞,將車推行過去,動作熟練又有力。
等這支黑色的猛獸洶湧而過後,一群驚魂未定的行人們才重新彙集在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討論著剛才那支軍隊的來路。
“我好像看到了鴞旗?是龐國人吧?”
一個行人認識那個徽記,拍著胸口說,“哎喲嚇死我了了,我還以為有大軍要出征了。”
國與國之間攻伐時,路上的百姓和行人經常會掠為奴隸或士卒,不是被逼著幫出征運送物資,就是在前線充當人肉盾牌,乾的都是最苦最累最危險的活兒,所以大部分人看到軍隊過來,第一時間都是躲。
“我剛才看到隊伍裡有女兵,應該是龐的軍隊。”
“你們看那圓溜溜的眼珠子,那跟鬼一樣的臉,不是大鴞是什麼!八成是龐國的使者去王都朝貢了!”
幾個跑腿的信使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段時間不時有方國去王都朝貢,你們看看這地上的車轍,來來往往的朝貢隊伍把路都壓壞了,再晚一點出門,路更不好走了。”
聞言,不少人不禁低頭看著地上的痕跡,果然見原本平整的道路上縱橫交錯著不少車痕,其中最深的幾道,就屬於剛剛通過的黑甲軍隊。
“早就聽說龐國富強,果然名不虛傳。”
幾個外出辦事的他國官員心有餘悸地眺望著遠去的隊伍,對那個傳說中能以一拒十打敗殷國進攻的國家有了新的認識。
“不過是幾百人的朝貢隊伍,居然大半都有甲胄,幾乎人人都有銅製兵器。也不知他們國中的衛戍軍隊有多強。”
普通人不知道,他們是國中官員,知道朝貢隊伍的規格,多半是不過三百的。可剛剛那麼一隊伍人,因為軍容太過齊整,硬生生走出了千百個人的威武。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
有個貨郎帶著得意的笑容說,“我經常去龐國賣貨,也沒見過這樣的黑甲衛士。那些不是普通人,肯定是龐國王女的衛隊。”
“王女?哦,對,龐國是女人當王的。”
“就跟我們的王子一樣吧?她們那個國家女人精貴,都不找外國男人的。”
“聽說這次朝貢是由龐國王女好領隊的。她從小就得到巫人的預言戰無不勝,什麼兵到了她手裡都不會打敗仗,聽說她身邊的鴞衛,一個個都人高馬大,精通各種本領。”
那貨郎博得了關注,越發自得,開始吹起牛來,“你們看到剛才那一群黑甲武士沒有?像這樣的鴞衛,她有一千個!現在朝貢怕是都沒全帶出來,就帶出來幾百個,就已經夠嚇人的了!”
“我聽說這個王女不掌兵的啊?能領一千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