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苦笑著說,“真是騙人都騙全套,他們竟然為了取信於人,還帶了龜甲和骨片!”
眾所知周,殷人無論乾什麼都要占卜吉凶,貞人對龜甲的需求巨大,以致於殷的諸侯國裡上貢最多的貢物就是龜甲。
至於骨片,則是用來記錄大事的載體,要裁磨出完整且光滑的骨片很不容易,需要大型的銅器,石頭是加工不出來的,而隻有殷的諸侯國才能得到銅製工具。
土人不似另一個沒臣服殷人的工方,工方能製造出銅製兵器,他們不行,所以兵力並不強。
陶宮不大,說話間大王子就把阿好送到了宮門前,雙方互相道彆。
原來本該就此作彆的,但那大王子也不知是不是憂心太過,臨彆時竟對著阿好抹起了眼淚。
“其實、其實父親想要和您結盟,想要您的孩子做土王,是真心實意的。”
他哽咽著說,“也是我們無能,讓父親覺得我們守不住家業,這些年來,他除了花費精力維係和殷國王都的關係,更是一直在勸說國中的貴族,想要和其他方國一樣,去臣服殷,做殷的諸侯,隻是收效甚微……”
阿好沒想到這位大王子如此沒有城府,竟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談論起這個,麵色微微一變。
她擔心是這位大王子刻意要將消息散出去,皺著眉頭環顧左右,雖然因為天還早,宮門前沒多少人,但看到這一幕的人,已經大多好奇地張望過來了。
“大王子,這些話,和我說不合適吧?”
阿好是駕車來的,如今看守戰車的人就在宮門前,她給了做禦手的子昭一個眼神,讓他趕快把車趕過來。
“不不不,和您大大有關,有些話父親是不好說的……”
大王子實在是個老實人,看神色並沒有其他意思,純粹是在求情,“國中不同意臣服殷,父親也是沒辦法的,所以父親想著,如果和您的母親那樣,讓土方和殷通婚,也許能有同樣的效果,至少也和殷有了關係。”
“但,但殷看不上我們,不肯外嫁宗女。”
他抽抽涕涕說。
“才想,想著您能幫忙生個孩子。”
殷瞧不上土方,不肯嫁女,土方又不是女王,哪裡有臉說求王子來娶他們的土女?
所以土王才想著“曲折”一下,讓下一任的土王和殷的諸侯國主有血緣關係。龐國的王女阿好姓“子”,是殷的宗女,又是龐的王女,她的孩子不但是龐人,更是殷人,是要姓“子”的。
這麼彎彎繞繞一圈,後麵的土王就全姓“子”了,也不能說和殷沒關係。
原本阿好是不明白土王為什麼寧願付出那麼多犧牲,又是幫著借兵,又是提供糧草,也要她幫著她奪回王位,而且代價不是龐的鹽池染坊,隻是生一個孩子,相對於割地送人,這代價也輕到讓人太容易動心了。
擔現在這位大王子一說,土王的心思也就完全被她琢磨明白了,也就越發覺得荒謬。
所以,還是她想的太簡單了,對方不是想要借著她孩子的名義得到乾涉龐國內政的機會,也不是想要借著血緣締結和龐的盟約,而是想要一個殷國的“子”姓?
隻是因為她是殷人之女。
“土王實在是機謀過人。”
阿好被氣笑了,又看到子昭已經將車駕駛到了麵前,抬腳就上了車。
“告辭!”
大王子還不明白這位龐國的王女為何會生氣,多大的一個人了,一邊抽泣著擦著眼淚,一邊茫然地看著對方頭也不回的駕車離開。
這下莫說阿好了,就連跟在車邊疾走的衛龍都在歎息。
這樣的人確實無法當王,不把人得罪死就算好的了,還不如他那個把不好相處寫在臉上的弟弟。
畢竟壞還能忍受,蠢是真忍不了。
“一個個就是這樣的貨色,竟然還覬覦著讓我為他們生孩子……”
上了車的阿好還是心情大壞,冷笑著譏諷,“就連我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弟弟,也比他們更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子昭來的晚,沒聽到什麼具體內容,但最後那句“想讓您幫忙生個孩子”還是聽見了的,隻以為阿好是因為對方的唐突而生氣。
“是,有些人自己不想著上進,全想著走一些偏門歪道。”
他麵上表現的很生氣,心裡其實樂滋滋的。
“王女自然不能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女官都說生孩子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戰爭不常發生,生育卻常死人,女人生孩子猶如上戰場,他們這不是求您生孩子,則是在求您拿命開玩笑呢!”
懶得被喂狗糧的衛龍正低著頭走,聞言訝異地抬頭看了這猛男一眼,沒想到在這個時代,還能有男人有這樣的思想覺悟。
媽的,這麼一想,這哥們比他這個穿越來的還像是男主角啊!
“嗯。”
果然,阿好用頗為滿意的眼神看了子昭一眼,“嗯”了一聲,嘴角還帶著笑意。
還是被喂了狗糧。
衛龍撇了撇嘴,糟心地低下頭。
“一個姓,就這麼重要嗎?”
結束這個話題後,阿好站在戰車上,看著杏城中來來往往的路人,不由得自言自語。
龐是以“母親”為核心的國家,和土、角這樣的國家不同,國人並沒有姓,土的王族姓“肥”,角的王族姓“友”,但龐國王族並無,對外時以“龐某某”自稱。
她和子期,算是難得真正有姓有名的龐人。
正因為之前在龐國不重要,阿好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子”姓,竟然有讓一個國家傾儘全力來得到的價值。
“殷國的宗族很少外嫁宗女嗎?”
阿好好奇地問駕車的子好。
“不是很少,是沒有。”
子昭大概能明白她在迷茫什麼,微笑著回答,“殷崇尚內婚,子姓女隻能嫁殷人,但子姓男人卻可以娶其他姓氏的女人。”
“所以,想要借由正常的路子娶到殷國宗女幾乎是不可能的。”
阿好明白了,搖搖頭。
土王如此看重和殷的關係,卻因為國中大族們反對而無法向殷臣服,為了國家的存續,竟然連國姓都可以放棄了。
隻是他願意放棄,可其他人卻未必,從那個二王子對她的敵意就可以看出,土人不但對殷人充滿防備,對龐這種世代交好的國家也不能信任。
這種作風下,國家內部能團結就有鬼了。
戰車飛快地將阿好送回了行館,她在龐人的迎接中下了車,一刻也沒有耽擱,幾乎是一下車就向眾人下令:
“準備準備,我們立刻離開土方,這裡不能久留。”
她麵容嚴肅,有著不容違抗的堅決。
“我們被那些羌人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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