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逃出去。
殷衣執著紫砂提梁壺,將溫茶斟入小梨杯,遞給她,“娘娘請用。”
虞馥接過茶盞,偷偷覷了眼宮人,見其正擺弄著壺中茶水沒在看她,小手攥住桌布,用力一扯——
“嘩啦!”
“嘭呲!”
登時,剛被殷衣放置到紅木方桌上的提梁壺和茶具杯器一一摔落,連帶著插著紅梅的青花瓷,碎了滿地。
“哎,怎,怎麼倒了?”虞馥驚呼一聲,捂住嘴,連連撤步,對暖閣裡的其餘幾名宮人招手,“快來,快收拾一下!”
殷衣們拿著畚箕竹帚,要去清理地
上的碎瓷片。
與此同時,槅扇外聽到動靜的張姆媽和鳴鹿也拉開了門,“公主!怎麼了……”
虞馥迅速抬手一揮,將茶水潑向青銅底座的高燈架。
燭火瞬間熄滅,殿內一片漆黑。
“娘娘!”殷衣們反應過來小皇後是故意的,急忙伸手去拉她。
但已然來不及,虞馥推落木橛燭台,讓其撞向窗邊的錯金磬架,“鏗鏘——”
磬音長鳴,樂聲悠揚奏響。
這青銅樂器的穿透力極為強勁,嗡得眾人齊齊腦仁一顫。
虞馥捂住耳朵,摸黑跑出了暖閣。
她抬步跨過門檻,呼吸急促,“姆媽!鳴鹿!這些宮人不對!快走!”
殷衣們心道不妙,真是低估了小皇後。
本以為隻是個嬌貴漂亮的花瓶繡枕,沒想到是個機靈鬼,敏銳得跟隻小狐狸一樣。
不愧是聖上看重的人,真不容小覷。
殷衣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闊著腿追上去,而殷衣們夜視極強,這次認真起來,飛快抬起臂膀,手刀劈向虞馥,想要暫時弄暈她。
鳴鹿和張姆媽尚未弄明白突如其來的變故,但看小公主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又見裡麵的宮人沉肅著臉在追趕她們家公主,便不由分說地撲上去,攔住了暖閣內的宮人。
“你們是誰!想作甚!”
“來人啊,來人護駕護駕!”
張姆媽和鳴鹿這才發現這些宮人比尋常女子要高挑許多,力氣也大的出奇,頓時就覺得此乃一群壞人,想要暗害公主。
張姆媽立馬張開雙臂攔截她們,像護崽子的雄鷹展翅。鳴鹿用頭去撞宮人的肚子,伸手撓她們臉,薅她們頭花,揮舞的胳膊像是折紙風車在風中輪轉。
殷衣們沒抓著小皇後,又被這兩人搗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先製服她們。
“你這小丫頭,怎麼還人扯頭發?快鬆開!”
“奸人休要暗害我家殿下!”
“公主快跑!老奴攔住這群賊人!”
“娘娘彆跑!我等並無惡意!”
虞馥聽到掰扯聲,急急停住,腳腕一轉,疾速回身,想要去保護張姆媽和鳴鹿。
她剛擼起袖子,準備往前衝進暖閣。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和問候聲,“娘娘!此處發生了何事?!”
虞馥回眸,見一名梳著垂髻身著曲裾深衣的仕女,領著一群宮嬤和宦人,快步朝她走來。
“娘娘萬安。”仕女福身後直接道明了來路,“奴婢是花萼相輝樓的掌事,負責維護樓內禮序。”
虞馥聞言,指了指混亂的暖閣裡,“這些是樓中宮人嗎?”
仕女目光看過去,眼神驟然大變,“你們是誰!?怎瞧著麵生!”
她連忙去拉虞馥的手,語速極快道:“娘娘,這些人危險,快隨奴婢到安全的地方去。”
虞馥忽然撤手,後退一步,側頭望著亂糟糟的場麵,
眼看著張姆媽和鳴鹿處於下風,“先救本宮的人。”
仕女想不費吹灰之力將皇後帶走,就得先獲得她的信任,便隻得耐著性,吩咐手底下先照她說的做,宮嬤和宦人一擁而上,衝進人堆裡,和暖閣內的殷衣們打成了一團。
張姆媽和鳴鹿順勢被擠了出來,立馬跑到虞馥身邊,護住小公主。
“娘娘,奴婢帶您去陛下身邊。”仕女溫柔地安撫虞馥,“娘娘受驚了。”
她的聲音溫婉,語氣似水柔情,循循善誘,引著人的思緒跟著她的話走。
張姆媽和鳴鹿見她是宮中掌事,又有點麵熟,安心不少,“公主,我們要不……”
“娘娘不可!”殷衣們大喊,內心焦急,想直接拔劍殺了麵前這些礙眼的東西,但又不行,陛下吩咐了不能在小皇後麵前動刀子,小皇後暈血。
“娘娘,我們是陛下派來保護您的,不會傷害您!”一名殷衣見情況緊急,不得不亮出禦賜玉牌。
虞馥目光落到那禦牌上。
白玉鏤雕描金,瑑飾錦鯉魚紋,確是不俗。
可她是薑國人,沒見過延國的符令和腰牌是什麼樣子的,不由茫然眨眨眼。
“誰知道是不是偽造的!”仕女生怕虞馥看出端倪來,揮手讓剩下的宦人全部上前去,泠然喝道:“拿下她們!”
殷衣們氣急,踹開幾名宮嬤,“你這妖婦,滿口胡言!”
仕女一派正氣,大義凜然道:“你們這群歹人,莫要猖狂!”
她不再理會狂怒的殷衣們,當務之急是拐騙小皇後跟她走,仕女扭頭對虞馥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娘娘且隨奴婢走……”吧字未出口,笑容猛然僵住。
隻見原地空空如也,那主仆三人早已消失不見。
仕女眼臉立刻冷了下來,喊著手底下的人去追回,卻不料殷衣們亮出了的武器,舉劍攻擊,頃刻間困住了假宦人和男扮女裝的宮嬤。她見事情敗露,也隻好命令手下拿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和殷衣們扭打起來。
……
虞馥在掌事仕女和暖閣宮人爭論不休之時,便已拉住了張姆媽和鳴鹿。
——轉身就跑。
這兩撥人,她一個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