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彪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說了要去找老程,立馬就把鑒定報告和妻子的相片放進櫃子裡,然後就帶著唐棠下樓了。
哦,出門之前又抹了一把桂花頭油。
老頭兒兩隻手背在身後,腰板兒筆直,昂首闊步,一邊兒走一邊兒搖頭晃腦地唱歌,“……高原春光無限好……翻身農奴把歌唱,幸福的歌聲傳四方……”
唐棠以前聽過這歌兒,但是吧,爺爺這個跑到爪哇國的調子基本屬於保留歌詞的再創作,不過爺爺勝在情緒飽滿,特彆飽滿,將那句“翻身農奴把歌唱”翻來覆去地唱了好幾遍。
越唱吧,還笑的越開心。
嗐,爺爺和老程爺爺真的是朋友嗎?
老程家在大院另一個方向,祖孫兩個走了七八分鐘才到。
“嘭嘭嘭!”
唐大彪一邊敲門,一邊像打雷似的吼一嗓子,“老程,是我!”
老程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唐大彪身邊的唐棠,遲疑道:“這好像是……”
“對,就是咱釣魚的時候遇到的小閨女。”跟老程說話,唐大彪就很直接了,“這是我孫女兒!”
老程和他老伴兒葉大媽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有點懵。
“報告出來了,那小子的確是我兒子。”唐大彪進了屋,接過葉大媽兒遞過來的開水,說一句“謝謝老嫂子”。
然後指著唐棠說:“這小閨女和那位女同誌,是我的兒媳婦和孫女兒,那天跟咱們問路,就是聽人說在那邊看到過驢……誌華,專門去找他的。”
“喲,那可恭喜你啊!”老程聽明白了,非常激動,一把握住老唐的手。
唐棠看得出來,老程是真心地為爺爺感到高興。
“海軍,海生,海平,家裡來小妹妹啦!”葉大媽也很高興,放下手裡正在糊的鞋底兒,趕緊走到窗邊招呼幾個孫子回來陪唐棠玩兒。
“嗨呀,這小閨女可真俊呐。”老程兩隻手疊著靠在沙發扶手上,脖子伸得老長。
老程有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年輕的時候想生女兒沒生著,老了想要孫女兒也沒要到,看著唐棠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臉蛋兒像蘋果一樣圓,眼睛像熟透的葡萄一樣黑,心裡的羨慕簡直沒法兒說。
唐大彪能不了解老哥們兒嗎?他得意地“哼”一聲,跟唐棠說:“甜妞,不許管這個老頭子叫爺爺!”
“嘿!”老程怒了,指著唐大彪,“你這人忘恩負義啊,以前稀罕我孫子的時候,整天讓他們唐爺爺長唐爺爺短的呢!”
唐大彪抄起兩條胳膊,“是你不厚道,動不動就威脅我,說不許那幾個臭小子管我叫爺爺。”
“我什麼時候這樣了?”
“上個月在老趙家打牌的時候!”
“那是你趁我喝水,把手上的三換成了二!”
“還有前兩天在涼亭裡下棋的時候!”
“那是你趁我去解手,挪了棋盤上的棋子兒!”
“你胡說,你不是派了海生監視我嗎?”
“你才胡說!你給海生買了一根綠豆冰棍,他叛變投敵了!”
……
唐棠都驚呆了,她爺爺真是理不直氣還壯啊!
葉大媽倒完全是一副見慣了的樣子,笑眯眯地去屋裡給唐棠找零食去了。
最後,兩個老頭兒的吵架以唐大彪的總結結束,他震著個大嗓門,“總之,想讓我們家甜妞叫你爺爺,沒!門!兒!”
當兵的都有大嗓門,老程也不輸,“不喊就不喊,我有孫子,我不稀罕!”
這邊話音剛落,老程的孫子就回來了,開了門,一溜兒三個蘿卜頭。
“爺爺!”
“爺爺!”
“爺爺!”
老程的大孫子不在家,進屋的這三個孫子,海軍八歲,海生五歲,海平才三歲,仨皮崽子的嗓門都跟唐大彪似的,能掀翻屋頂。
八歲的海軍曬得跟塊兒炭一樣黑,看到沙發上的小唐棠,爭著從他奶奶手裡拿過裝糖的鐵皮盒子,噔噔噔跑過去,全部塞給唐棠,“給!”然後咧嘴一笑,這一笑啊,就像電視上的非洲朋友,隻看得到一排大白牙。
五歲的海生衣服褲子都沾著泥巴,臉上也是花的,手裡拿著一截蚯蚓,看看唐棠,看看蚯蚓,猶豫不決地問老程:“這個小妹妹喜歡蚯蚓嗎?”
三歲的海平倒是乖,手指挖著鼻孔,就在牆根兒站著。
隻是,葉大媽一看海平,立馬喝道:“海平,不許把鼻屎往牆上抹!”
老程倒抽一口氣,他這三個孫子是泥巴裡麵摳出來的嗎?
再一看唐棠呢,抿嘴一笑,接過海軍的糖,非常禮貌地說“謝謝”……唉,還是小閨女好,乾乾淨淨,又甜又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