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拉著唐兵到了院子裡,剛好劉二胖又把老烏龜端出來,在向陽處曬太陽,反正也沒啥事兒可乾,兄妹倆就真的跑過去看烏龜了。
老烏龜本來半眯著眼兒,一看到唐棠,綠豆大的小眼睛立馬就放光了,“喲~這~是~誰~家~”
唐棠聽著都要斷氣了,趕緊說:“唐家的,唐家的!”
劉二胖正在給老烏龜清理龜殼上的一點兒青苔,聞言抬頭,“甜妞你說啥?”
“~的~閨~女~”老烏龜不為所動,依舊接著說:“長~得~可~”
算了……甜妞擺擺手,趕緊挪了個地兒,跑到另一張石桌旁坐著。
她一坐下,頂上的榕樹上撲啦啦飛下來一隻花脖子小鳥,支棱著火柴棍一樣的小腳,在唐棠麵前跳過來挑過去,“好餓,好餓!”
唐棠一看是胖麻雀,就指著三號單元樓自家的位置,說:“我家客廳的窗戶上有個簸箕,裡麵有葵花籽。”那是外婆疼小孩子,愣是在麵積有限的自留地裡栽的幾顆向日葵。
家麻雀這種小東西,聰明著呢,胖麻雀一聽,開心地撲啦啦地拍著翅膀,旋一旋就到唐棠家客廳窗台上了。
隻不過,沒幾秒,胖麻雀又飛回來了,兩隻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唐棠,說:“爸爸,媽媽,客廳!”
哦,唐棠聽懂了,說看到她爸媽在客廳,“我爸媽怎麼啦?”
“啃嘴巴,啃嘴巴!”胖麻雀撲騰撲騰翅膀說。
唐棠……巴不得把頭上小揪揪上的橡皮筋扯下來,綁在胖麻雀的尖嘴殼上,她胖瘦手橫著在石桌上掃過去,趕胖麻雀,“去去去!不給你吃我家葵花籽了!”
胖麻雀的確飛走了,但是又飛去了唐棠家窗台,隔一會兒飛回來,又落在石桌上,唐棠假裝沒看到,不理財胖麻雀。
胖麻雀呢,一動不動地站著,而且也不出聲,就跟個玩具鳥一樣。
過了陣,唐棠有點好奇,忍不住瞄了一眼。
好了,胖麻雀立馬活了,短促的小嗓音激動地說:“脫衣裳,脫衣裳!”
唐棠:……
有畫麵了。
樓上客廳裡,唐誌華是親了愛人,但也就是止於此了,實際上,兩個人相處久了,一個吻比床上那點事兒更能體現愛意。而且兩個人都有分寸,大白天的,孩子們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回來,能乾什麼?
“你說,甜妞是不是故意出門的。”孟麗雲想起女兒突然拉著老三出門的樣子,臉上又紅了。
“不能,她才四歲呢,什麼都不懂。”唐誌華一邊肯定地說著,一邊用乾毛巾擦兩下背。
“你瞧你,乾嘛大中午跑回來,背心都濕透了。”孟麗雲找出一件乾淨襯衣,遞給唐誌華。
唐誌華接過去穿上,說:“這不是因為案子的事兒嘛。”
既然說到這裡,兩口子就說起了半年前的案子。
現在的情況是,熊建軍前兩天沒開口,今天一開口呢,就認罪了。
按照熊建軍的說法,他對那筆錢是臨時起意,因為他和王曉佳處對象,王院長實際是知情的,但是王院長知道以後強烈反對,原因嘛,就是熊建軍家裡太窮。
“難怪,從安平回來那天晚上倆人被我們撞見,反應那麼大。”孟麗雲恍然,“而且問建軍,他說是沒對象。”
以前關係好,喊建軍喊習慣了,孟麗雲一時沒改過口。
唐誌華扣好襯衣扣子,卷袖口,“是,據建軍說,這就是他的作案動機。”
熊建軍說收錢那天晚上回城,遇上大雨,又遇上車子壞了,唐誌華下車查看,熊建軍看著車子裡的兩萬塊,沒忍住誘.惑,臨時起了意。
“那他交代兩萬塊錢去哪裡嗎?”孟麗雲聽完,沉默了幾秒,又說:“還有那塊梅花牌手表是怎麼回事?”
“錢沒了。”唐誌華搖搖頭。
唐誌華想不起更多的事兒,都是聽熊建軍說的。
當時雨大,泥土路溜滑,車子出故障的時候停下來的位置就在算盤河的邊上,兩人爭執打鬥之間,裝錢的袋子和唐誌華都掉進了河中。
至於手表,熊建軍看了半晌,說不是他的,也不知道是誰的。
唐誌華什麼都想不起,就更不知道了。
這年頭查案子主要靠三點,一靠大量走訪案發地周邊群眾,二靠勘測現場痕跡,三靠審問犯人。這件案子的難點在於,案發地非常偏僻,走訪群眾沒有線索,而且又是大雨夜,有用的痕跡很少。
那天知道汽車上有兩萬現金的人不多,客戶單位的領導和會計、設計院這邊的財務經理、杜水生,反正知道的人當中,其他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隻有熊建軍,不但有作案動機,還有作案時機。
“咱們等公安局的調查結果吧。”唐誌華兩隻袖口都卷好,性格使然,再加上他以前的專業最是要求嚴謹,所以他也就隻說到這裡。
說話間,孟麗雲已經把早上的雜合麵饅頭蒸熱,唐誌華時間來不及了,接過兩個饅頭,一邊兒啃著一邊兒就往外頭走。
孟麗雲下午在家畫了一下午的圖紙,算著方小桃下班的時間,帶著記地址的幾頁紙,提著改好的衣裳去了方小桃家。
明天周六,方小桃不上班,孟麗雲想讓方小桃提衣服給那些女同誌,因為當時她是以顧客的身份招徠的買家,如果人家一看賣衣裳的也是她,心裡頭的想法就會變味兒,你是顧客,你覺得好那是真的好,你自個兒賣的你說好,誰信呢?
方小桃這幾天是又擔心賣不出去,又擔心廠裡喊賠錢,一聽顧客都有了,當然是喜不自勝,一口就答應了。
本來是約好星期天晚飯以後,方小桃不管賣出去多少,都給孟麗雲回個電話,結果剛到星期天半上午,方小桃兩口子就上家裡來了。
陳小東他爸挎著個布包,方小桃在旁邊緊張兮兮,生怕被搶了一樣,進了門才大鬆一口氣,然後,方小桃抓住孟麗雲的胳膊,語氣激動地說:“大嫂!”
方小桃這人呢,個子小小的,說話的聲音也不大,不高興的時候也就是語氣陰陽怪氣的,所以孟麗雲一聽方小桃語氣這麼重,心裡有點緊,“怎麼,沒賣完?”
“不,賣完了賣完了,還差兩件兒呢!”方小桃捂著嘴,說話都帶著哭音,“大嫂,我不用賠錢了!”
雖然孟麗雲對自己的水平有自信,但畢竟是頭一回嘛,聽到方小桃說不夠,她才鬆了一口氣。
結果,馬上又聽方小桃說,“被我同事他們發現了!”
這下,孟麗雲的心就提起來了,這畢竟是投機倒把,她自己做倒是沒什麼,金額少就罰款了事,金額大點一般也就是拘留幾天,但是方小桃在服裝廠上班,丟了工作咋辦?
“買襯衣的人裡有一個是我同事的大姐,見過我兩回。”沒等孟麗雲問詳細的呢,方小桃就竹筒倒豆子地說下去了,“那同事就是縫這批襯衣的製衣組組長,一聽說我這兒賣出去二十件了,就求我把剩下的那些也弄出來。”
“她現在身上背的責任最大,就跟組裡其他人商量了,不用你墊錢,他們自個兒全部墊著,你分批次拿,賣出去一批,再拿下一批,你看怎麼樣?”
“大嫂要是不想賣也沒啥,他們坑過我一回,這回不敢咋樣了。”方小桃說著,去看孟麗雲的臉色。
“賣!”孟麗雲一錘定音,二十件賣出去就掙了一百多,一批全賣出去那是多少?得有小一千!
方小桃是來交錢的,幫同事帶到了話,就從布包裡掏出記地址的紙,現在上麵大部分地址後都跟著一個數字,那是每一筆的襯衣大小不同、數量不同,具體每一筆賣出去的金額。
然後,又掏出幾疊紙幣,遞給孟麗雲,“大嫂,你看看我點錯沒有,一共賣了三百七十二塊五毛,扣了我墊的一百二十塊,這裡是二百五十二塊五毛。”
都說談錢傷感情,其實錢上麵攪不清楚才傷感情,孟麗雲也不避諱,接過來就點了一遍,“是對的。”
然後,孟麗雲抽出六十五塊,遞回給方小桃,“小桃,這是你的一半。”
那批襯衣,工廠在保本微利的前提下,出廠價是十二塊一件,孟麗雲本來想先拿十件試試,方小桃主動提出墊十件,也就是孟麗雲一共拿了二十件,她和方小桃各出了一半的錢。
現在還有些零碎布頭在家,除了成本,目前一共掙了一百三十幾塊。
方小桃當初就說了,虧了錢不用賠,賺了錢她也不要,因為沒有孟麗雲,她就是賠定了。
不過,錢財離人心,孟麗雲想了想,還是分一半利潤出去。
“不不不!”方小桃連連推拒,往後退了兩步,“咱們是先說好了的,而且要是沒有大嫂,我兩年白乾,賠錢得賠死!”
陳小東他爸是個敦厚的老實男人,聞言就是跟著點頭,“對!”
孟麗雲看方小桃是真心不要,心裡有點意外,畢竟以往去她家吧,隻要人略多,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想到,這人是小氣摳門,但也不貪彆人的便宜。
心是正的,那就值得高看一眼。
孟麗雲笑一笑,把錢拿回來抽出一部分,剩下零頭的十五塊,硬塞到方小桃手中,“你也出了力。”見方小桃還要拒絕,她又說:“給小東買兩個罐頭吃。”
這下,方小桃收了,她也想讓兒子過好點,給他買一件兒海魂衫,買一雙回力球鞋,或者稱一斤夾心餅乾放家裡,孩子饞了就能吃一塊。
“謝謝大嫂。”方小桃的眼眶濕潤了。
說乾就乾,周末一過,孟麗雲就去東風服裝廠批了五十件問題襯衣出來。
她自個兒有縫紉機,技術也很過硬,並且因為她是學建築學的,不但能畫圖,還買了牛皮紙回來,自個兒打版製樣,所以五十件數量不少,其實改起來也很快。
唐文唐武剛上完第一個星期的課,孟麗雲就把襯衣全部改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