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在山頂遇到動物們的時候,沈星河火急火燎地衝進搜山的隊伍,先確定了唐兵沒有受傷,聽唐兵說金大友抓走了唐棠,沈星河就坐著警察同誌們的侉子上了盤山路。
侉子在有些地方的方言裡是用來罵人的話,意思是嫌棄對方粗魯、野蠻,不過警察們喊作侉子的是側三輪的摩托車,就是比兩輪摩托旁邊多一個坐人的鬥的那種。
現在國家的工業生產力不足,小汽車數量非常有限,摩托車已經屬於警車中比較高的配置,尤其這種帶鬥的偏三輪,警察同誌們戴著墨鏡、騎著侉子上街,人們那個新鮮稀奇啊,比得上外國電影裡的民眾看到主角開的好車時那種勁頭。
“一會兒跟在我們後麵,千萬彆亂跑,知道嗎?”騎車的警察同誌又一次叮囑沈星河。
這輛侉子坐了三個人,沈星河坐在車鬥裡,前座和後座坐了兩個警察,兩位警察同誌一路上已經叮囑了很多遍。
本來警察同誌不想帶沈星河,因為出於安全和穩妥的考慮,安排的是警察們打頭,村民和農場工人組成的搜山隊伍隨後,但是沈星河瞅準機會地上了這輛侉子,死活不肯下去了。
按前麵已經找到的幾個小學生的表述來分析,被挾持的應該是一位叫唐棠的小朋友,據說是這個少年的妹妹。警察同誌考慮到安撫人質的需要,請示領導之後帶上了沈星河,還給沈星河找了一支電筒,一根警棍。
“嗯。”沈星河平靜地答應了一聲,然而清瘦修長的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
那個六歲的小姑娘,被大家捧在掌心長大,乾過的最壞的壞事也就不過是裝瘸騙騙他。
如果金大友傷害她……沈星河不敢想,緊緊地咬住後槽牙。
而此時的山上,唐棠接過猴子遞過來的水果,那水果雞蛋大小,摸起來毛乎乎的,看著有點像猴子腦袋,唐棠對著月光瞅了瞅,噢,是獼猴桃。
唐棠用牙齒當水果刀,哢嚓哢嚓幾下啃掉了獼猴桃的皮,結果技術不咋好,雞蛋大的獼猴桃就隻剩下棗子大了,那也沒關係,嗷嗚一口,送進嘴巴裡。
肚子餓的時候吃啥不好吃?唐棠覺得這獼猴桃,那可真是又甜又香還多汁。
“好吃!”唐棠由衷地讚歎一聲,對猴子說:“謝謝你啊小猴子!”
猴子高興了,又遞了個東西過來,“吱吱吱!”
唐棠一看——咦,一個綠皮書包?
再伸手一摸,她的書包好好地挎著,隻是在林子裡穿來穿去,斜挎的書包從腰上轉到背上去了。
“這不是我的書包。”唐棠把書包撈到身前,問小猴子:“這是誰的呀?”
猴子伸爪子撓頭,撓的都快禿頂了,才又“吱吱吱”地叫了幾聲。
唐棠一下子連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猴子說,在一個男的那裡搶的。
這山頂上的男的,除了金大友,還有誰?
再一想,當時謝娟娟不是挎著書包嗎?
唐棠的聲音難以自抑輕輕顫抖,她低聲問:“那個人在,在哪兒?”
有些猴子夜視能力不錯,剛好這一隻就是,它伸出爪子,指向金大友的方向。
不過,那裡不隻有金大友,還有被金大友砸中腦袋的猞猁。
那隻猞猁甩了甩粗短的毛球尾巴,張開嘴巴露出鋒利的尖牙,發出一聲低而沉的嘶吼,然後分開草叢,悄無聲息地朝金大友走去。
猞猁不喜歡吃人,但覺得被冒犯時也會攻擊人。
金大友咬著牙關,躬著背往前一步一探地走。
實際上他東躲西藏兩多月,今天終於燃起逃脫的希望,結果又遇上搜山徹底被封死退路,一起一落間他的神經已經繃到極致,拿著電筒和槍的手都在發抖。
金大友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他的注意力都在剛才那一叢無風自動的灌木叢上,電筒光死死地照著,腳下一步一步地往那邊挪。
他手上的電筒是加長的,裡麵裝了三節一號電池,但是今晚用得太久,即便已經把電池取出來在石頭上磕過,這會兒光線也很弱了。
種種原因,以至於,金大友都沒有發現前麵不遠處有個廢棄的捕獵坑。
不過,金大友沒發現,那隻被他砸過的猞猁倒是發現了。
猞猁這種大貓啊,又聰慧又狡詐。
這隻大貓繞到金大友背後,金大友往前走的速度很慢,於是大貓暫時停止了前進,趁著這點兒空隙,它悠閒地舉起一隻前爪,張開幾隻肉肉的腳趾,仔仔細細地舔起了腳腳,從掌心到趾縫,全部香香地舔了一遍。
它一邊舔著,一邊瞄著金大友。
等金大友走到捕獵坑邊兒上了,大貓放下爪子,伏低毛茸茸的腦袋和胖乎乎的脖子,兩隻後腿一蹬,整個貓咻地一下彈躍而出。
然後,它的貓腦袋在金大友腰杆上猛地一頂——
“啊!”金大友驚恐地大叫一聲,這一聲的尾音未完,緊接著就是“撲通”一聲悶響。
金大友掉進了捕獵坑裡。
“喵嗚~”猞猁嬌軟地叫了一聲,昂著腦袋又舔了一口爪子,然後邁著優雅地貓步,往唐棠那邊回走。
金大友可沒有留意到貓叫,他這一晚上在山上本來跑去,手心滿是泥巴和草木汁,再混著許多汗水,兩隻手十分濕滑,難以著力。他摔下坑的時候,本能地手足亂舞,手上的電筒和槍一下子就飛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