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最近高三年級有很多人因為早戀被通報批評。

阡城一中的貼吧裡開始蓋起了【戀愛的季節】的高樓,九月份的太陽把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們本來就旺盛的精力燒得更熱。

周一一大早,在升旗儀式還沒開始前,班主任老趙就已經臉色嚴肅地站在講台上,枚舉了早戀對高中生涯最後一年甚至對未來幾十年人生的惡劣影響。

台下的男生女生們對此充耳不聞,用一張佯裝認真聽講的臉神遊太空。

原泊逐也沒有聽進去。

早戀,是個對他而言非常遙遠的詞。

首先當然是因為,靈魂已然幾百歲的原泊逐,已經錯過了早戀的最佳契機。

其次則是因為,即便是在現在這副十八歲的軀體裡,他也沒有任何可以早戀的先決條件。

原泊逐在學校裡,是個非常普通,無趣,毫無特點,沒有魅力的透明人。

或許每個班上都會有這樣一種邊緣人。

他們平平無奇,成績中等,沒什麼愛好特長,說不上哪裡出彩,為人乏善可陳,性格也缺乏幽默感。

把他們放在人群中不會突兀,把他們丟出集體外也毫無影響。

這一類人不討人厭,但也不討人喜歡,他們是非常沒有存在感的類型。

所以,集體活動的時候,原泊逐總是可以隱身。

要說在阡城一中讀書兩年來,他做過最引人注目的事,就是高一上學期的時候,原泊逐因為弄丟了校牌,被攔在學校門口。

學生會的乾事記錄下他的名字,讓他在門口和其他幾個遲到、未穿校服、未戴校牌的同學並排站著,等候發落。

進學校的每一個老師同學都會瞥他一眼。

那是原泊逐高中生涯最災難的時刻。

從此以後,他沒有再忘記過佩戴校牌,也沒有再給任何人路過他時看他一眼的機會。

原泊逐知道網上有人把他這類人稱為“社恐”,抗拒甚至恐懼一切和人打交道的行為。

但事實上,原泊逐並不恐懼社交。

他隻是討厭成為被人關注的那個人。

因為關注,就有可能了解,了解就有可能揭穿——

揭穿一些原泊逐守口如瓶多年的秘密。

避免這種危險的最好方法,就是在任何時候,成為不被注意的那個人。

如今已經成為高三生的原泊逐,無疑的成功了。

在高三七班,他不是任何人的好朋友,不是任何人討厭的人,也更不可能成為誰的早戀對象。

“——彆成天想七想八的,都是高三的人了,好好學習備戰高考才是關鍵。行了,升旗儀式,現在立刻下去集合!”

班主任老趙一聲令下,大家都戴好校牌,一窩蜂朝樓下奔去。

在樓道擠成一團的人群中,原泊逐儘可能地靠邊站。

必要時候,他會貼著牆根讓出空隙,等彆人離開他再走。

也並非他多麼謙讓,隻是怕擁擠過程中,萬一失手推搡,就很有可能傷到人——

原泊逐的內力深厚,一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倘若沒有克製好發力,就會造成旁人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你看,那個是不是校花啊?”

“咱們學校有好些校花,你說哪個啊?”

“就是那個短頭發的……啊,就是走在校草旁邊的那個校花。”

“哦哦哦,校草旁邊!韓斑斕啊?她和林雙徊不會真的在早戀吧?”

“有可能,他倆走得可近。”

原泊逐被迫聽了一嘴校內八卦。

對於阡城一中的學生酷愛評選校花校草這件事,原泊逐是深有體會的。

他的同桌就經常逛校內論壇,並且熱衷於為自己喜歡的類型投上寶貴的一票。

論壇裡,據說票數超過一百的人都能榮獲校花頭銜。細算下來,光是高三年級就有三個校花。

倒是校草隻有獨一份,就是林雙徊。

林雙徊之所以能在校草比拚裡一騎絕塵,獨得一份,也並非是他帥得沒人能比。

主要是因為人緣好,廣受歡迎。

大家一提校草,想到的都是他。

女生喜歡他的長相,男生喜歡他的性格,能同時和異性與同性都保持良好的關係,這幾乎算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天賦。

“但我怎麼聽說國際班的富二代在追韓斑斕啊?”

“那你看能追到嗎?瞅瞅林雙徊腳上那鞋,阿莫納今年限量款,絕版到現在已經炒到六位數了,彆人買回去都是珍藏起來,他直接穿來上學,你當人家是差錢的主?”

“靠,又帥又有錢,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原泊逐靠在牆根,等著幾個人走過。

他對這些學校裡的傳言以及風雲人物都不感興趣。

諸如林雙徊韓斑斕之類的人,與原泊逐這樣的邊緣存在中間還隔著好些距離。他們是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原泊逐也不大願意和這種受人矚目的人有任何交集。

-

升旗儀式時,全校儀容儀表大檢查。

原泊逐因為長得高,站在最後一排,相當不起眼的位置。

一開始,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能被抓出來,當做不合規範的典型。

一中有兩套校服,一套是運動裝,一套是禮儀裝。除了學校特殊要求的時候,一般都是學生們自己選擇穿什麼。

運動服比較寬鬆休閒,但沒有任何美感可言,大多數時候,同學們喜歡穿禮儀裝的襯衣套裝,

原泊逐卻不喜歡。

一中的校服襯衣版型不合身,勒得慌,而且用料一般,不大透氣,在九月的三十五度高溫之下,原泊逐更喜歡穿運動T恤。

然後他就被抓出來了。

學生會負責檢查儀容儀表的人記下了他的名字,並告訴他:“升旗儀式都要穿禮儀裝,扣一分班級風貌。”

原泊逐不常與人起糾紛,但為了這一分,他還是問:“什麼時候通知過。”

對方看他一眼,當下其實是心虛的。

因為學生會負責通知全校,這周升旗儀式要穿禮儀裝。但高三七班是整個高三年級唯一一個單獨在五樓的班級,他們通知的時候把這個班給忘了。

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心虛,就拿出了乾部的氣勢說:“沒有通知你就不知道穿嗎?”

原泊逐不解。

沒有通知,他怎麼知道要穿。

那乾部又說了:“你看看周圍其他班級的人,誰還穿了運動服?”

他不問還好,一問,原泊逐就抬起了頭。

原泊逐視力相當好,不戴眼鏡的情況下,他能站在原地看到幾百米開外的一棵樹上停著什麼斑紋的鳥。

戴著眼鏡會削弱他的高強視覺感知,但也不妨礙他看見距離他數班之遠的高三一班後排,站著一個穿運動校服的男生。

於是他給學生會的人指:“他。”

“……”學生會的人死活沒看見,“你逗我呢?哪兒有?我這一看過去,大家都穿著襯衣呢!”

看來這一分非扣不可了。

原泊逐很無奈。

忽然,旁邊有人補了句:“但一班就是有人穿的運動服啊,我下樓的時候看見了。你一路檢查過來沒發現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大家雖然和原泊逐關係一般,但畢竟是同班同學,榮辱與共。

“噢喲,為什麼隻扣我們班的分,不扣彆人的分?”

“我知道了,因為一班沒穿禮儀裝的是林雙徊。林雙徊是學生會前會長,你們伸手不打自家人是吧?”

“本來就沒有通知要穿運動服,我們穿了,是默契,不穿,是樂意。你們學生會的不要亂搞班級歧視!”

“要扣都扣,要不扣,都不扣。”

高三七班是整個高三年級吊車尾的班級,一向是學生會的重點拿捏對象。

他們早就被針對過很多次,難得有了個反抗的由頭,大家都扭過頭來對峙,氣勢洶洶。

“……行行行!這次就放過你們!”

乾部終於繳械投降。

因為嚴格追究起來,他們確實沒有通知到位,如果七班的人把事情鬨大,那就是學生會的不負責了。

他隻能哼哼一聲,擦掉原泊逐的名字,然後抬頭瞪了原泊逐一眼,說:“校服就算了,但是你的頭發過長,也不合規範。劉海不能遮住眼睛,這次我先提醒你,下周升旗儀式再這樣就要扣分了。”

這一點,原泊逐倒是認的。

他的劉海的確太長了。

該修剪了。

但這並不是一件小事,原泊逐需要下很大的決心才能做出決定——

理發店的師傅通常不太聽指揮。

十四歲那年,他就是因為聽信了一位自信滿滿的Tony信口胡謅,放任對方給自己剪了個齊劉海。

這個發型給人一種智商滿100減80的感覺。

簡單來說就是看起來很傻。

原泊逐兩世英明刹那灰飛煙滅。

回到家以後,他那個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好哥哥原棲風,笑了他整整半個小時。

靠譜的姐姐原挽姣,看不過弟弟這副呆呆的樣子,臨危受命,當場抄起推子給原泊逐剃了個寸頭。

愚蠢的齊劉海沒了,還原泊逐一個乾淨利落。

發型很能改變一個人。

原泊逐當場帥了回來。

然而哥哥看到弟弟那張青澀中已然窺見英俊帥氣的臉,頓時笑不出來了。

原棲風花了幾百塊錢離子燙的明星同款,還比不上原泊逐兩分鐘被推出來的寸頭。

原棲風自認玉樹臨風,天下無敵,卻在年少的原泊逐麵前相形見絀,一時沒忍住捂著臉悲傷地去廁所哭了起來。

但原泊逐不需要這種令他哥哭泣的帥氣。

引人注目是麻煩的事情,會給他招來不必要的社交。

他隻想低調地做人,不必要的事情一件都不做。

所以後來的一個月,原泊逐都是戴著帽子去學校的。

老師問起,他一並回答是腦袋開了刀,不能吹風。

好在他爸媽幫他圓謊,說他確實做了手術,大概是腦子長包。

自從那以後,至今已有數年,原泊逐都是讓原挽姣幫他剪頭發。參差不齊,缺斤少兩,坑坑窪窪,非常隨性,原泊逐很滿意。

但原挽姣最近不著家。

原泊逐不一定能找到他這個行蹤成謎的姐姐。

不僅是她,還有哥哥原棲風,也飄忽不定。

這情況已經許久。

從原泊逐十八歲生日以後,哥哥姐姐都變得奇怪,不僅不愛回家,偶爾出現的時候還總是渾身帶傷。

爸媽對此不發表言論,他們甚至沒覺得這有什麼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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