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徊覺得自己可能在怪物當中,不算很強。
因為他很輕易地就被那頭豹子一爪子拍在了地上。
雖然,這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他自己有點害怕貓科動物。
這個人,滿臉都寫著不屑與傲慢。
在林雙徊被壓製得沒有反擊之力後,他們就聊起天來,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
在他們看來,林雙徊是死是活,都隻是一巴掌的事。這種弱小的對象,根本不值得過多打量。
林雙徊的腦袋開始發暈。
也不知道是撞到地上腦震蕩了,還是被這頭大黑貓嚇到。
總之,他四肢有些無力,癱倒後,連掙紮都沒有。
林雙徊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雖然他渾身是傷,雖然有個很厲害的敵人。
但他不疼,也不恐懼。
被碎空的爪子劃開的傷口流出汩汩鮮血,林雙徊卻反而感到痛快。
一股衝破身體的力量正被鮮血滋養。
越多的憤怒,越多的不甘,就讓這種被壓製許久的力量越想爆發。
新生。
林雙徊想到這樣的詞。
但他覺得他的人生已經走到頭了,新不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拉所有人同歸於儘。
他自出生以來的所有寂寞,要用旁人的痛苦來償還。他被父親和哥哥拋棄的委屈,要全世界的人類一起分擔。
想到這裡,已經昏迷的林雙徊,心口卻劇烈地跳動起來。
對,這就是他唯一能走的路。
隻有毀滅,才能讓他得到一種公平。
“我就說,這種還沒完全覺醒的小家夥,何必還等他什麼原形不原形,直接打不就完了?”
碎空全身仍然覆蓋著具有超強防禦能力的堅實皮毛,但五官卻恢複人形。
他湊近林雙徊,嗅了嗅,又道:“聽說管理局有個狼人,能聞到血脈的味道?我怎麼聞不出來呢,還不就一股人肉味。”
門當燕正要笑他比不上一條狗,卻忽然看見碎空的爪子冒了煙。
下一刻,碎空嗷地一聲從林雙徊身邊退開。
蒼何和門當燕都愣了一下,看著他:“乾嘛呢?”
“這小子反擊我!”
門當燕警惕地看了一眼地上躺著地林雙徊,清秀的眉眼已經被血染花,眼睛閉著,呼吸輕得仿佛已經窒息。
“你能不能不開這種無聊的玩笑,他都暈過去了,嚇誰呢?”
門當燕隻覺得碎空幼稚,就對蒼何說,“你把這孩子背著走,我們先回蛛域。彆的再說。”
蒼何並不想做體力活,但他也不喜歡浪費時間門。
於是走過去,一把抓住林雙徊的肩膀——
“啊!”
劇痛襲來,蒼何猛地抬起手,掌心竟然被燙得焦黑。他趕緊使用異能,想辦法為自己降溫。
碎空跑過來,把手遞給他:“幫我也降降溫!”
兩個人靠在一起,用蒼何異能吹起的風給燒焦的手掌降溫。
門當燕這才低頭重新審視已經暈倒地林雙徊,震驚之餘,不由好奇:“這就是神鳥血脈的力量?”
蒼何也看過去,目光帶著些隱隱的興奮:“即便沒有完全覺醒,能量核卻已經有了自我保護的意識。這就是……赤地的力量!沒有人可以輕易打敗赤地的繼承者”
“行啊,我突然覺得他沒那麼弱了。”碎空一邊甩著手,一邊冷哼著,說,“那現在怎麼說?我反正不碰他了,獸人的皮毛很重要的。你們誰去?”
蒼何自告奮勇:“我來。”
剛才是沒有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才被神鳥血脈的能量場所傷。但蒼何有彆的辦法,不碰他,就將他帶走。
門當燕和碎空相互看了一眼,非常自覺地退開了幾步。
下一刻,就見蒼何用手在空中畫出一張看不見的網,他指尖一彈,皮膚輕微割破,血滴在這張無形的網上,瞬間門,紅光刺目。
門當燕和碎空一起偏過頭,兩個人小聲交頭接耳:
“這是幾種異能混在一起啊?”
“種,煙風月的血,飛將白的風,還有阿丘的網。這樣一來,可以不費力氣把人帶回蛛域,如果中途,這小家夥醒了,也不能立刻反抗,一旦他能量爆發,就會被血牽絲給扒一層皮。”
“他媽的,真不能跟蒼何打,每打一場他就強一點。”
兩個人說完,都打了個冷顫。
蒼何幾番操作,那張網已經順利將把林雙徊包裹其中。
林雙徊的自我保護機製,能燃燒一切有形物質。
可惜的是,這張天羅地網,本就是無形之物。縱然他如何灼燒,也燒不掉一陣風。
夢裡的林雙徊,還在破殼。
那是一團堅硬透明的光。
衝破這層殼,林雙徊就能徹底完成他的“新生”。但這並不簡單。
他對世界的恨意好像還沒有那麼大。
不足夠他毀滅一切。
每當林雙徊想起陳靳的刻薄,陳灃的冷漠,想起這麼多年的孤獨,他就擁有無窮的力氣。
但很快卻又想到原泊逐的手,原泊逐的溫度,原泊逐冷漠的薄唇吻起來是溫熱的。
林雙徊的力氣立刻消失。
那張網將他裹住的時候,林雙徊有點疼了。
在意識中,林雙徊還被包裹在光裡,他睜不開眼,不知道那個人對他做了什麼。隻覺得渾身被什麼東西勒得渾身發疼,骨頭好像要斷掉。
於是他再次,繼續試圖衝破這層桎梏。
要憤怒,不要妥協。
要不顧一切地恨,不管對方是誰。
林雙徊開始為自己尋找討厭原泊逐的理由。
讓原泊逐成為他要毀滅的事情之一。
原泊逐對他冷漠,原泊逐不準時回消息,原泊逐從來不肯當他是朋友,還在明知道自己喜歡他的時候,裝作不知道。
那是座永遠無法融化的冰山。
無論怎麼靠近,最終的結局都隻是觸礁,而不可能擁抱。
林雙徊一鼓作氣,從這層似光非光的殼裡站起來。
然而還是提不起力氣。
因為從昨天往前數——原泊逐答應陪他過情人節,原泊逐在他覺醒的高熱期照顧他,原泊逐將他從火場救出去,原泊逐在他餓的時候給他買了漢堡包,原泊逐給他貼過一張小小的創可貼。
原泊逐在每一次林雙徊對世界絕望的時候,都出現在他身邊。
他是林雙徊最喜歡的人。
林雙徊永遠不會恨原泊逐。
就這樣,林雙徊什麼都不想乾了。
這個人要把他帶去哪裡?
不知道。
林雙徊一點都不好奇。
他隻是想知道一件事……
如果自己永遠消失,原泊逐會不會難過。
而除了原泊逐以外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
直到,身上的疼痛消失。
林雙徊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
他從被意識困在夢裡,慢慢變得昏沉,然後平靜地睡著了。
-
“是誰?!”
天突然黑了下來。
完全不正常的黑暗,就這樣將個人包裹其中。
隨著周圍光線的減弱,他們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
對方沒有要賣關子的意思,很快站在了他們的視線不遠處。
這男人出現得猝不及防,就連一向自詡五感敏銳的門當燕也嚇了一跳。
她看清楚對方在做什麼以後,連忙喊了一聲:“蒼何!”
蒼何的血網被撕碎了。
這意味著,蒼何的能量場,被輕而易舉地打破。
果不其然,就在門當燕話音落地的瞬間門,蒼何捂住能量腺,一口黑血吐出。
他驚恐地望著那個男人——
平平無奇的長相,不管看幾眼都記不住的五官,毫無能量波動的氣場,冷漠而平靜的眼神。
這是相當不和諧的畫麵。
一個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的人,卻隨手撕掉了連其他S級碰到都會皮開肉綻的血網。
然後抱走了他們本來要帶回蛛域的小孩兒。
蒼何的表情更難看了。
剛才他們挨一下,就燒得皮膚焦黑,這人卻能把他抱在懷裡?!
他身上,一定帶了什麼防護措施——蒼何隻能這樣解釋。
因為觀察力敏銳如他,也根本看不見這人使用任何異能。
碎空在第一時間門化作原形,但門當燕攔下了他:“彆衝動,這人有問題。”
一般來說,S級對於能量的感知會比普通稀有種強,當對方使用異能的時候,他們就能感覺到能量波動。
但蒼何沒有感受到,門當燕也沒有。
說明對方根本沒用異能。
她一邊細細打量對方,一邊試探地問:“管理局?”
原泊逐沒有回應。
他今天罩下的結界,範圍非常廣。
方圓幾十米內,不會有任何人靠近。他們現在,相當於已經處在原泊逐所劃出虛空中。
原泊逐的修為之力如果使用得太多,一定會被監測到,所以他平時使用力量都很克製。
但現在,他不是“原泊逐”。
他是Gabriel。
一個已經在各種意義上,對稀有血種們的觀造成了衝擊的人,那麼再製造一點意外也無妨。
債多不愁。
原泊逐檢查了一下林雙徊的傷,流了很多血,但都不是致命傷。
蛛域的人沒想殺他。
但原泊逐並沒有因此而放鬆。
他的目光從一開始就冷得凍人。
如果林雙徊這時能醒過來,一定會感慨,平時在學校裡看見的原泊逐,竟然已經非常溫柔。
他站起來的時候,門當燕人緊張了一下。
但原泊逐看也沒看他們。
忽然摸出手機來,四周看了看。
碎空莫名其妙地問:“他乾什麼?”
門當燕也摸不著頭腦:“找信號?聯係外援?”
碎空立刻支棱起來:“那還等什麼?弄死他,免得他耽誤我們時間門。”
蒼何卻沒說話。
他吐了那口血之後,就一直很安靜。
不是害怕了,而是太想知道對方的異能是什麼——這麼詭譎而神秘的異能,如果能學習到,蒼何就能再變強一層!
“你去探一探。”門當燕指揮碎空。
碎空也是個心大的,他自認為天下無敵,根本沒在怕的,弓著背,嗷一嗓子就朝原泊逐衝了過去。
碎空的原形足有米多高大,一嗓子咆哮起來,周圍的樹都得搖下。
他飛撲過去的時候,像一座大山朝人倒來。
壓迫感十足。
門當燕看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躲都不躲,心裡納悶兒:這人不怕死嗎?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原泊逐沒有擋,沒有反擊,而是伸手一抓。
按住了碎空的腦袋。
要知道,獸人的物理攻擊是絕對強勢的力量。
要麼,體積和力氣比他大,要麼,就是提前用精神異能格擋。
但眼前這男人什麼都沒做啊?!
他隻是伸了個手?
在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餘,原泊逐說話了。
他將手機架在了一棵樹的枝乾上,說:“等我一下。”
碎空猛地一跳,對於對方這種看不起人的作戰姿態怒不可遏。
但是他一動,就被原泊逐一巴掌拍了頭。
咚的一下。
幾百斤重的黑豹暈乎乎趴在了地上,仿佛不知道那一瞬間門發生了什麼事。
原泊逐趁著這個功夫,把手機打開了視頻錄製模式。
他是第一次自拍。
而且還是錄視頻。
原泊逐沒去管角度和濾鏡,隻是確認了一下他這張“加百列”的臉能看得清。
然後老老實實地點擊錄製。
再轉身,禮貌點頭,對倒在地上的碎空說:“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大概是碎空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場麵——
他用儘全力,和麵前的男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