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泊逐醒來的時候,鬨鐘已經響過了。不知道是誰關的。
總之現在的問題是。
他遲到了。
已經是上午十點,該上第三節課了,他竟然才從床上起來。
打開門的時候,原紀朗已經不在家。屋子裡又恢複到了一天前的安靜。
甚至比之前還安靜。
因為連啾啾的鳥叫聲也沒了。
原泊逐拿出手機,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林雙徊。
在撥出去的時候,他並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原因。這似乎是順其自然的一個動作,好像以他和林雙徊現在的關係,他們醒來就應該聯係對方。
但電話已經關機。
原泊逐隨即想到,林雙徊的手機應該是和他的校服一起被留在了山上,大概率被管理局撿走了。
聯係不上林雙徊也沒關係,到了學校自然就見到了。
而且,林雙徊還有幾個月就成年了,十七八歲的人,可以為自己的絕大多數行為負責,而且這是一個成功覺醒了的稀有種,他也完全擁有照顧自己的能力。
原泊逐雖然救了林雙徊,但並不代表他擁有了林雙徊的監護權。
彆說這幾個小時沒見麵,就算幾天不見,原泊逐也不用操心什麼。
所以原泊逐沒有再繼續想辦法聯係林雙徊。
洗澡的時候,原泊逐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能量腺。
反噬加劇得相當明顯,他想忽視都很難。
抬手按在心臟處,那裡的每一次跳動,都會拉扯著這顆空蕩蕩的能量腺。生命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形式流失。
原泊逐細細觀察了一下所有損毀的血腺情況,比他預料中的更嚴重。也許這次,他連一個月都等不到。
不過原泊逐反應淡淡。
對他而言,這是注定的事。
或早或晚。
洗掉了昨夜殘留的酒味,原泊逐從浴室出來,他找到了班主任的電話,打了過去。
反正都遲到了,順便就再請半天假。
鑒於自己的時間門所剩無多,他有些事要抓緊。
電話接通,原泊逐打好的腹稿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老趙一聽見他的聲音,就誇他堅強。
原泊逐茫然:“什麼?”
老趙笑道:“你爸爸已經跟我說了,既然身體不舒服就不用這麼逞強,在家好好休息吧。”
原泊逐沉吟少許,把原紀朗給他編的謊話接下了:“快好了,下午可以來上課。”
“你看看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行吧,你下午看看情況,要是好點了就來,也彆硬撐。”老趙感慨說,“……這一點,林雙徊就比不上你。”
原泊逐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起伏,仿佛隻是無心地問了句:“他怎麼了。”
“他啊,唉。今早也遲到了,第二節課才來。我諒解是他家裡有事,也就沒過問,誰知道這課才上到一半,他居然跑來跟我請假,說他不舒服想回家。”
老趙順嘴一說,“我看他生龍活虎的,哪像不舒服的樣子?多半啊,就是翹課出去玩。可惜了這孩子,以前在一班多聽話,怎麼才來我們班上就染了這麼些壞習慣,你說說——”
還不等原泊逐說什麼。老趙自己把自己打斷了,道:“哎喲,我這話說得不對。不管怎麼說,現在他是我班上的學生,我還是得管管。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得跟林雙徊聊聊去。”
話音未落,電話已經掛斷。
原泊逐的臉色不太好。
不知道是因為宿醉還是反噬加劇的原因,掛了電話以後,他就有些心神不寧,腦子總像是被什麼東西打岔,無法靜下心來想事情。
漱口的時候,原泊逐差點把原挽姣的洗麵奶當成了牙膏,還好在進嘴以前及時發現。
去陽台取衣服的時候,他又莫名其妙地把還半濕潤的外套給取了下來,穿上身才覺得有點冷。
為了醒酒,原泊逐從冰箱裡拿出了柊舒走前給他預備的牛奶。
結果他把剛牛奶倒進鍋裡準備熱一下,反手就把鍋扔了,把空盒子放到了火上。
看著垃圾桶裡一鍋覆水難收的牛奶,和灶頭差點燒起來的牛奶盒子,原泊逐覺得他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
他從來沒有過這麼糊塗的情況。
就算沒有了修為,但他的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都應該還保留著。不至於因為一場宿醉,就失去了自理能力。
原泊逐隻能把這歸咎於能量腺的反噬,沒有多想。
為了避免自己再犯糊塗,他坐到書桌前,打算用本子寫下剩下的這段時間門應該要做的事。
結果剛落下第一筆,就覺得心跳得很快,思緒亂七八糟。
原泊逐不喜這種情緒不在掌控中的狀態。
而且他並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他坐到床上打坐,平日裡可以坐一整宿都不動如山,今天不過兩分鐘,就已經睜了三次眼。
於是他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件事——
他在不高興。
但他暫時不知道這不高興源自於何。
直到門鈴響起,原泊逐收斂了自己的所有表情,下了床。
他表麵看上去一如往常般沉靜,事實上,內心浮躁久久不去。
打開門的瞬間門,原泊逐的眉頭仍是蹙著的。
好像不管門外是誰,他的不高興都會加深。
“您好,打擾了!”
是林雙徊。
“……”原泊逐緩緩眨了一下眼睛,以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門外的林雙徊禮貌地鞠了一躬,站直身子的時候,眼睛越過原泊逐的肩看向屋子裡,警覺地掃了一眼後,小聲問:“你爸爸呢?”
原泊逐開口時,嗓音不正常的低啞:“走了。”
林雙徊鬆了口氣,拍拍心口:“我剛在樓下轉悠了好一會兒,糾結要不要上來,遇上你家人我要說什麼。然後我就想到,可以說是老師讓我來關心關心同學,這就上來了。”
“嗯。”原泊逐其實並沒有聽得太仔細,他想到了老趙的話,就問了句,“你翹課了?”
“才沒有翹課,請了假的。”
“為什麼。”
林雙徊很自然而然地就答道:“因為你不在啊。”
原泊逐看了他好一會兒,看得林雙徊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還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有臟東西,抬手悄悄擦了一下。
“進來。”
原泊逐斂了視線,麵不改色地側過身,給他讓出位置。
林雙徊立刻走進去,目光炯炯有神地在鞋櫃上麵尋找著什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精氣神。
不知道為什麼,林雙徊的突然出現,讓原泊逐的情緒在很短的時間門內發生了轉變。
心中那種陌生的不高興,懸而未決的躁動,以及一早上的心不在焉,在這一刻都散去。
他的內心忽然重新安定下來。
“那雙不在了嗎?”林雙徊找了半天,沒找到自己想要的,就抬頭望著原泊逐,眼睛裡寫滿了惆悵。
他說的那雙是指他上次來的時候,原泊逐讓他自己選的拖鞋。
“在。”
原泊逐拉開旁邊的櫃子。
看到那抹熟悉的橘色,林雙徊的表情立刻陰轉晴。
原泊逐默默地看著林雙徊換上自己的專屬拖鞋,還開心地伸出腳展示了一下:“和我今天穿的襪子很配。”
原泊逐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這一刻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
他隻是覺得,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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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房間門以後,林雙徊沒有自作主張地亂跑。
儘管他已經對這個屋子非常熟悉。
原泊逐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始終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不近不遠地和原泊逐說話:“其實我本來想找秦睿借手機,先給你打個電話再來的,結果老趙也不知道怎麼了,滿世界找我,不肯批我的假。我趕緊就跑了,一刻都不帶停的。”
原泊逐安靜地聽他講,走到廚房打算倒杯熱水給林雙徊,林雙徊突然敏捷地飛身上前,抓住杯子:“我來我來。”
原泊逐愣了一下。
雖然之前林雙徊也總是乾活積極,但今天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同。
接水的時候,林雙徊背對著原泊逐,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了聲:“阿逐,你今天,很不舒服嗎?”
原泊逐沒有多想,大概是林雙徊從老趙那兒聽到他請病假的事,所以才關心他,於是便說:“沒有,隻是睡過了。”
“哦……”林雙徊悄悄鬆了口氣。
原泊逐這時才注意到林雙徊的校服裡麵隻穿了一件裡衣,看起來很單薄。
他就問:“不冷嗎。”
林雙徊把水杯遞給原泊逐,原泊逐搖搖頭:“你喝。”
“哦。”林雙徊倒是不拒絕,端起來就喝了一口,然後回答了原泊逐的上一個問題,“不冷,我超級暖和。”
原泊逐想到什麼,忽然伸出手,放到林雙徊跟前:“我看看。”
林雙徊眨巴眨巴眼,竟然沒有像過去一樣抓住機會和原泊逐牽牽小手,反而不自然地轉過了身子,把雙手拿遠,裝傻充愣:“我是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嗎?我不會冷的。”
原泊逐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情況。
於是他收回了手,沒有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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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雙徊有事瞞著他。
而且不止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