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泊逐去廚房接了杯冰水,咕咚灌了兩口下去。
緩下來,原泊逐覺得,他震驚的好像不是林雙徊背著他做那檔子事。
而是原泊逐第一次意識到,林雙徊對他竟然有**。
這種感覺很奇怪。
就像一直以來放在手邊用以看時間門的表,它精準地為他報了十年的時。
忽然有一天,它開始倒著走。
一切都不受控製,變成了原泊逐陌生的樣子。
原泊逐的視覺和精神等各個方麵都受到了衝擊。
大概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這方麵需求,所以突然直麵林雙徊的**,讓他一時丟了冷靜。
他或許將無法控製接下去的事情了。
原泊逐這一夜未睡,在床上靜心。
同時,也側耳觀聽著門外的動靜。
林雙徊受到的驚嚇一定比原泊逐多。
淩晨的時候,原泊逐聽到他出了客廳,大概是在沙發上坐了會兒。
沒多久,窸窸窣窣地去洗了個澡。
浴室的燈果然沒壞,林雙徊來他房間門洗澡隻是個詭計。
這已是意料之中。
後半夜,林雙徊就安靜了,一直在臥室裡不聲不響。
但他起得很早。
原泊逐看過時間門,平日裡原本應該六點才起床的。
今天林雙徊六點就已經出門。
原因也顯而易見。
為了避免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尷尬,林雙徊選擇了躲。
原泊逐也鬆了一口氣。
他對這種事情畢竟沒有經驗,他也不知道怎麼麵對林雙徊。
-
那天以後,林雙徊開始早出晚歸,不再和原泊逐一起吃早飯晚飯。
他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會和原泊逐發消息。
每天用的借口都很拙劣。
早上是:
【今天我要領讀外語,先走了,早飯給你放在桌上,記得熱了吃。】
【我打算去晨跑鍛煉,先走了,記得吃早飯。】
【學校有事,走了。】
晚上是:
【今天在學校做作業,提高效率,晚飯不用等我。】
【我在給同學補課,不用等我。】
【問老師題,勿等。】
眼看著發的消息越來越短,找的理由越來越敷衍。
原泊逐莫名煩躁。
其實他應該慶幸林雙徊沒有變本加厲,現在這樣假裝無事發生,對兩個人都好。
但就是煩躁。
這小子。
才剛成年,反骨長得倒快。
躲有用嗎?
躲就能改變他已經在原泊逐麵前一條褲子都不剩的事實?
遇到問題不想著好好解決,隻知道躲。一個小傷口久不治愈,遲早牽扯全身。
但說實話,原泊逐也暫時沒有那麼懂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
他也明白,躲,是眼目下最快解除危機的方式。
*
林雙徊的成績回溫很好。
後來那兩個月,直線上升,重回年級第一的巔峰。
連班主任都打電話來問原泊逐,是怎麼教育孩子的,實在是太見效了。
原泊逐無奈苦笑。
在林雙徊的成長過程中,他哪有什麼功勞。
無非就是給了一個遮風避雨的屋簷,一些用不完的錢。
大概對很多人來說,這樣就夠了。
但原泊逐還是覺得,林雙徊能夠成長為一個優秀的人,全憑他自己。
高考前幾天放假,兩個人的氣氛緩和了些。
原泊逐專門請了臨時工,那幾天負責給林雙徊準備營養餐,生怕他在高考前吃壞了肚子。
高考前一天夜裡,在飯桌上,原泊逐提醒林雙徊今晚要早睡,明天要早起,記得帶準考證和筆。
林雙徊笑話他:“你怎麼比那些家長還緊張。”
在林雙徊看來,原泊逐是一個不容易有情緒的人。讓他緊張,是一件很難的事。
原泊逐告訴他:“高考很重要。”
林雙徊沒想到原泊逐在這方麵如此固化,他以為原泊逐根本不在乎這些社會規則。
於是問了句:“你當年高考多少分?”
原泊逐道:“四百多。”
林雙徊:“……哦,也挺好。”
原泊逐似笑非笑:“不算好,沒寫作文,沒寫大題。”
林雙徊驚了:“為什麼不寫?!”
“麻煩。”對原泊逐而言,分數沒有任何意義。
“你自己都這麼不在乎高考,還催著我用功。”林雙徊撇撇嘴,“還挺雙標。”
原泊逐道:“你和我不一樣。”
“是是是,我知道,因為我沒有你那麼多錢,以後得考個好大學讀個好專業,好好打拚。”
林雙徊衝原泊逐眨了眨眼,忽然說,“我一直待在你身邊不就好了?吃你的用你的,當個家裡蹲。你就一直養著我……”
原泊逐看了他一眼,片刻後,道:“你成家了以後呢。”
林雙徊總會有自己的生活。
他和原泊逐不同,他要獨立出去,在這個社會上立足,不能隨便應付人生。
林雙徊戳著碗裡的飯,說了句:“我和你結婚不就好了。”
原泊逐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怎麼可能。”
他腦海裡根本沒有與人結婚的概念。
原泊逐曾經有過八百年的獨身經驗。
他習慣了。
哐啷一聲,林雙徊手上的筷子掉在地上。
他笑了笑:“手滑,我撿一下。”
說著,林雙徊便躬下背。
但許久都沒有再直起來。
原泊逐蹙眉,俯身去看他,忽然,林雙徊就站了起來,匆匆忙忙地往廁所裡跑。
原泊逐麵色一沉:“不舒服?”
“沒事。”林雙徊頭也不回衝進廁所,將門關上。
吃壞肚子了?
要不是林雙徊在幾分鐘內主動走了出來,原泊逐差點就要打120。
再次出來的林雙徊看上去麵色如常。
原泊逐問他還好嗎,他說還好,就是沒什麼胃口,準備睡了。
原泊逐看了一眼時間門,才七點。
但考慮到明天高考的特殊情況,他就讓林雙徊回了房間門。
隻是在關臥室門以前,林雙徊頓了頓。
“哥。”
“嗯?”
原泊逐看到他忽然轉身,低著頭朝自己衝了過來,很用力地抱住自己。
原泊逐感受到了林雙徊強烈的不安全感,他輕微的顫抖從雙手傳遞給原泊逐。
“怎麼了?”原泊逐不自覺地低下聲音,輕聲問他。
“我以前很想快點長大,總覺得很多事情隻有長大了才能做。於是等啊等,終於等到十八歲……最近卻忽然有點後悔。”
林雙徊的聲音悶悶的,臉埋進原泊逐懷裡,說,“不長大就好了,不長大……至少可以和你睡在一起,不會被你趕出房間門。”
這是什麼話。
原泊逐想告訴他,即便他不長大,也大概率是會被趕出房間門的。
因為原泊逐不喜歡與人同床共枕。
但仍然考慮到明天是高考,原泊逐不想讓他這麼沮喪地去考試,於是就說:“今天一起?”
抱住自己的手忽然收緊了些。
林雙徊的聲音強裝淡定:“真的嗎,會不會夜裡聽見我說夢話就把我踹下床?”
原泊逐笑了笑:“試試看。”
-
原泊逐之所以敢答應林雙徊一起睡,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用睡覺,所以不存在睡著以後打擾到林雙徊休息的情況。
而林雙徊的睡相也很好。
他平躺在原泊逐身旁,連呼吸都很輕。
但奇怪的是,他一直沒有睡著。
原泊逐能夠感覺出來,林雙徊的身體一直處於一種緊繃狀態,明明躺下快一個小時了,卻依然清醒。
但他還努力維持著均勻的呼吸,給原泊逐製造一種他睡著了的假象。
原泊逐想了想,還是覺得要讓林雙徊自己回房間門。
要是這樣一夜睡不著,明天考試狀態不好怎麼辦。
就在他剛要開口的時候,林雙徊倒是先發出了聲音。
“睡著了嗎?”
很輕很輕的聲音,要不是房間門如此安靜,恐怕會以為他隻是在夢囈。
他喊了一聲,“原泊逐。”
原泊逐愣了一下。
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林雙徊完整地叫他的名字,所以他一時之間門,居然沒有給出反應來。
猶豫就會痛失良機。
等他再想說話已經晚了。
身體忽然一沉,竟然是林雙徊枕到了他的肩上。
“阿逐。”這一聲,輕得像是一陣呼吸,“……好愛你啊。”
原泊逐莫名的心頭一滯,竟然沒有開口說話。
他等待了片刻。
林雙徊沒有再出聲,也沒有做任何越矩的動作。
肩頭忽然一股濕熱。
林雙徊的眼淚落在他的皮膚上。
原泊逐隱隱蹙了眉。
這淚仿佛停不下來般,不斷灼燒著原泊逐的心臟。
林雙徊無聲地哭。
這夜替他隱藏了一些狼狽。
忽然,原泊逐好似無意地翻了一下身。
林雙徊嚇得渾身僵住。
但原泊逐沒有睜眼,裝得像在夢裡。
明天就要高考了,總不能讓他哭著去吧。
原泊逐是這樣想的。
於是他伸手,把這個總是人小鬼大,擅長逞強,假淡定真笨拙的家夥,輕輕摟進懷裡。
那一刻,林雙徊感到幸福的窒息。
他不敢奢望的親密,此刻就在發生。
他連動作都不敢有,生怕吵醒原泊逐,打斷這個擁抱。
林雙徊小心翼翼地靠在原泊逐的手臂上,把自己的呼吸都埋進原泊逐的體溫裡。
他本以為自己是個知足的人。
隻要原泊逐在知道了他的心意以後不討厭他,他就覺得足夠。
現在,他覺得自己貪婪無比。
他竟然奢求,原泊逐永遠不要放開他。
他願意為原泊逐做任何事。
隻要原泊逐的擁抱可以再久一點,再緊一點。
哪怕溺死其中,他甘之如飴。
-
高考比想象中順利。
原泊逐請了假,很早就等在門口。所有家長一起翹首以盼地等著他家小孩兒得勝歸來。
林雙徊衝出校門的那一瞬,原泊逐就看到他了。
他們彼此對視的刹那,原泊逐便笑了。
林雙徊朝他飛奔而來,撲進他的懷裡。
“考得好嗎。”
“這下高低是個狀元了,等記者采訪我的時候我就上電視感謝你。”
原泊逐笑說:“怎麼感謝。”
林雙徊在他的脖頸間門蹭了蹭:“就說,謝謝我哥。”
“就這樣?”
“你還想怎樣。”
林雙徊剛剛考完,興奮得整張臉都是紅的,還要插科打諢道,“在我學習的路上,哥出什麼力了?我這麼讓人省心,你偷著樂吧。”
原泊逐敲了敲他的腦袋,一邊帶他往停車的地方走,一邊說:“確實沒出力,都是你的本事。”
“你買車啦?”
林雙徊看著眼前的車,有些驚訝,他一直知道原泊逐對這些東西不怎麼感興趣,覺得麻煩。
原泊逐說:“有車方便。”
“那倒是,以後我們可以自駕遊了。”
林雙徊坐進去,新車的味道撲麵而來,一聞就是那種流水線生產的香薰味兒,“這味道有點悶。”
“換吧。”原泊逐並不在意道:“選個你喜歡的,”
“我喜歡的……”林雙徊偏過頭看他,“你不知道嗎?”
原泊逐卻笑了笑,沒說話。
他們開車去超市裡掃購了一圈,畢竟高考結束,要好好慶祝。
原泊逐不愛出門,林雙徊就說在家裡煮火鍋。
他趁原泊逐不注意,往購物車裡裝了不少酒,紅的白的啤的都有。
結賬的時候他還殷勤地主動拿著手機去付款,就為了躲過原泊逐的視線。
事實上原泊逐老早就看到了。
但今天林雙徊高考大捷,隨他高興。
看到林雙徊蹦蹦跳跳,精神抖擻的樣子,原泊逐心裡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那晚靠在他枕邊悄悄落淚的人,好似已經振作起來。
隻是,他們之間門的問題,始終沒有攤開來講。
原泊逐看了一眼購物袋裡背藏在最下麵的酒。
他想,今晚也許是個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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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原泊逐一開始知道,自己隻有一杯的量,他就會在喝一半的時候,就動用修為,驅散酒精。
但他不知道。
他以為一杯下去不會礙事。
和林雙徊說著“金榜題名”,嘭的乾了一杯,緊接著,就沒有了意識。
沒有經驗的事,不要輕易嘗試。
原泊逐深有體會。
他是第二天大中午才醒來的,一張薄薄的被子蓋在心口,坐起來時時頭有些昏沉,但還算清醒。
他的身體素質異乎尋常,所以睡一夜,再難受也都消解。
身旁的林雙徊看起來就不怎麼好了。
原泊逐沒有追究,為什麼林雙徊睡在他旁邊。
或許是尋找安全感,或許隻是照顧喝醉的自己,懶得挪窩。
但昨晚具體是怎麼回事?原泊逐醉得太突然,實在回憶不起來。
本來想要借酒和林雙徊聊正經事,如今也給擱置了。
他揉揉眉心,喊了一聲:“林雙徊。”
林雙徊沒反應。
這人恐怕喝得比自己都多。
原泊逐起身去洗了個澡,身體的黏膩感終於擺脫。
奇怪的是,他總覺得哪裡和平時不同。
但要具體說,也說不出所以然。
可能這就是宿醉的後果。
出去的時候,林雙徊已經醒了。大熱的天,他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看到原泊逐從浴室走出去,他還嚇了一跳,眨巴眨巴眼,仿佛失語。
原泊逐隻當這也是宿醉後遺症,就說了句:“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