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慶其實是個務實的人。
結丹歸來,把金風穀重新要到手,他就跟辛勤的小蜜蜂一樣,一點點地把師父和師姐特彆喜歡的金色銅楓種了一排又一排,並且讓它們像衛士一般守護他重新劃好的藥田旁。
他常常安慰自己,師父和師姐不是沒了,他們是去閉長關了,當他把金風穀弄得越來越好,他們會回來。
他期待他們回來,期待金風穀能再熱鬨起來。
為了金風穀能重新熱鬨起來,隨慶甚至無數次地跟自己說,等金風穀有人了,他一定不跟師父學,那種板著臉教訓徒弟,讓徒弟心中忐忑的事,他一件也不乾。
甚至為了讓未來的徒弟舒心,他還細心地某些田間地頭,在金色銅楓中點綴上幾顆少時他和師姐都特彆喜歡的靈果樹。
那時候,他和師姐都挺饞的,隻是好的靈果價值也不菲,每次他們都隻能摳摳搜搜地買點吃。
他希望未來的金風穀弟子再不會像他們那麼可憐。
可是,一年又一年,他沒在千道宗的萬千弟子中,尋到跟師父師姐差不多的弟子。隻要一想到,將會有莫名其妙的人,享受到他們三人曾經希想的一切,隨慶無論看誰都無法順眼。
時間似慢實快,穀中的藥田,一年更比一年好,他的修為,一年更比一年高,但是,他越來越怕回來。
金風穀太寂寞了!
所以,他不停地在外麵做任務,不到必須閉關的時候,不到想家想的不行的時候,他絕不回來。
年複一年,他都不知道給同門掏了多少收徒弟的見麵禮,年紀大了,他找不到想收的徒弟,就更嫉妒將來要得到金風穀的無謂之人。
憑什麼他們師徒希想了一輩子的幾百年靈草,人家能輕輕鬆鬆地一收一穀?
這明明是他給師父師姐種的,是他給自己種的。
隨慶舍不得把承載了師父師姐無數希望的金風穀給彆人,他想給林家機會,想把師姐的族人引一個回來,可是,收獲的從來都隻有失望。
慢慢的,他也就絕了那份希望,重新把年輕時的子母陣完善再完善。
隻是年紀大了,也可能時間太長,被師弟師妹們捂熱了一點心,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尖銳,完善子母陣的時候,連做了三種布置。
第一種,當然還是把金風穀整個地炸了,讓世人讓後來的千道宗弟子,讓宗門秘檔都有他們師徒的名字。
第二種,想想那些藥田,那些金色桐楓,那些靈果樹,都是師父師姐活著時曾經希望的樣子,要是一下子全都炸了,他們可能會跟他生氣,說他暴斂天物,他就隻箍了金風大殿。
隻炸金風大殿,師父師姐就算生他的氣,在隨慶想來,肯定也不會不理他。
最後一種……
是他年紀大了,更成熟的想法。
師弟師妹們雖然無恥,常常勞動他乾事,收一個又一個徒弟眼氣他,從他手中騙東西,卻也算排解了他的某些寂寞。所以呢,做事不能做絕,也要給他們一點念想。
金風大殿還是要炸,隻是,他會保留一個地方,把生平收藏全都放那裡。
等到他們聽到金風穀轟然一炸,氣憤、傷心趕來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老師兄隻是在死前帶走了金風大殿,卻把寶物留給他們,或許還能賺他們一點眼淚出來。
這都是隨慶沒徒弟時的想法。
這三種方案在有了林蹊後,全都化為烏有。
雖然徒弟隻收了一個,可是,有了這一個,無論到哪裡,無論什麼時候,再想到家的時候,心都是滿的。
他想把整個世界都捧給徒弟,奈何徒弟生來的得人喜歡,除了百禁山的妖王,就是師弟師妹們,也想跟他搶一搶。
可恨,有了那麼好的師父師姐和徒弟後,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彆人了,無法再給林蹊多收幾個親一點的師弟師妹,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徒弟跟知袖的徒弟親近,跟重平、宜法的徒弟親近。
但這世上——人‘心’最不可量。
有些人的親近是假的,是帶毒的。
隻要一想到連閔浩那個還算忠厚的笨蛋,都想套徒弟麻袋,隨慶就無法安心。
為了徒弟的安全,他隻能跟林蹊把金風穀曾經的布置說出來,以防哪一天的意外。
他手把手教了,怎麼把賁地流轉,怎麼在金風殿給自己弄一個稍為安全的所在。
陸靈蹊原以為,師父的布置她一輩子都用不上。
聽著蒙麵修士要捏死她的威脅,她一掌按了一下去。
轟!轟轟轟……
地動兼山搖!
不說金風穀外的人什麼樣,還在庫房的蒙麵修士意識到不對,想要急速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庫房的門再也打不開。
是林蹊在陰他。
蒙麵修士恨透了,隻是,生死關頭,再恨也沒轍。
無數分割一切的流光正朝他打來。
電光火石間,他激發了所有潛能,靈氣護罩一層層的激發,他的身體,在流光中左突右衝,直到整個庫房都被地火淹沒,流光把庫房要切崩了之際,他才一身狼狽,以削了半個肩膀的最小代價衝了出來。
可是,外麵一樣有無數橫掃一切的流光,金風大殿的護罩,他衝不破。
“林蹊,林蹊你要乾什麼?”
蒙麵修士大驚。
這臭丫頭分明要毀了整個金風殿啊!
“住手,你快住手,我們一切好說。”
說話間,他又被無數流光打中,靈氣護罩撐起不及,整個左腿差點都被削了。
“你也想死嗎?”
地火溶漿隨同而來,在他身上留了一圈的火泡。
蒙麵修士急急再撐靈氣護罩的時候,恨得頭發差點都燒起來,“我要你住手聽見沒有?”
那臭丫頭難不成跑到外麵了?
可是,沒看到。
他急切地想要把她尋出來,一邊躲避噴發的地火溶漿,一邊躲避沒有規律四處流轉的流光,沒一會,就繞了金風大殿好幾圈。
外麵沒看到得意冷笑的人,他人老成精,迅速盯上沉沒大半的金風殿。
他衝不出去,那是不是說,主持這場災難的人,還在這裡的某一處藏著?
“你給我出來,出來!”
蒙麵修士後悔死了,他的劍被封在外麵。
現在用掌,事倍功半。
嘭!嘭嘭嘭……
他一邊躲避流光的絞殺,一邊不停擊掌,想要把藏著的臭丫頭打出來。
“我求求你彆鬨了,我們就此停手,都停手。”
蒙麵修士一邊不停出掌,一邊嘶聲喊叫,“要不然,我死你也活不了。”
他死,她也活不了?
陸靈蹊有點這個感覺,不過,暫時她還能撐得住。
金風大殿已經被她炸了,連師祖和師伯的靈牌都沉在了地火中,現在讓她收手,可能嗎?
她顧不得埋怨師父所謂的安全地其實也跟著陸沉,現在,她隻慶幸,西殿因為陸沉,沒被蒙麵修士重點照顧。
要不然……
看到被他誤打誤撞打破殿角後洶湧進來的溶漿,陸靈蹊縮著腦袋慢慢移動,非常乾脆地一屁股坐到了陣盤旁。
反正這裡再危險,都比外麵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打吧打吧,累死你。
等你累的差不多了……
陸靈蹊一邊喝酒,一邊把還能用一次的劍符拿了出來。
找不到她更好,就算沉到了地底,等大陣徹底失效,她也能再爬回去。
找到她……
陸靈蹊打量她的住處,後悔保留這麼大的地盤。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蒙麵修士拚命地揮掌擊打一切還可以看到的一點建築物頂。
此時,其實說他是蒙麵修士已經不對了,無序的流光防不勝防,地火噴發又無處不在,雖然不停地激發身上的靈氣護罩,還是趕不及。
他的法袍已經破得不成樣子,發髻散亂,蒙在臉上的麵巾也染著血,掉了半個。
不過,也幸好有麵巾擋了一擋,要不然,可能腦袋已經被流光絞中。
現在的他,臉上有一道翻著肉的斜痕,看著可怖的緊。
“林蹊,你給我出來,出來,出來……”
蒙麵修士清楚,他必須把她找出來,否則今日真的要命隕此處。
溶漿翻湧的太快,地火噴發的太烈,他已經慢慢看不到金風大殿的任何一點屋頂,在右腿的又一次大痛中,他撐著護罩如風衝進了溶漿中。
……
金風穀的主陣如此,依附在外麵被蒙麵修士改動的護罩終於慢慢回複到透明。
金風大殿雖然已經沒了,可是,那裡的樣子,讓心痛若死的重平和宜法又齊搶回了一點信心。
“快!都隨我攻擊一點!”
重平和宜法同時喊出的時候,千道宗元嬰、結丹近兩百修士一齊出手。
他們鬨的動靜太大,幾十裡外的坊市,好些修士都忍不住稍為飛高了一點點,看地動之後,那裡的隱約的無數劍光。
“千道宗這是出了什麼事啊?”
正與閒風星君傳送回來的隨慶不知道大家在看什麼,抬頭一觀的時候,心下巨跳。
金風穀是他住了幾百年的家,多少年來,每次回家,不管能不能看見,他都估算過距離。
那動劍的地方,分明是他的金風穀。
“道友,快走一步。”
隨慶顧不得高人風範,拉著閒風星君無視坊市禁空的規則,直撲宗門。
“師兄,快!林蹊在裡麵!”
大師父的修為最高,第一個發現隨慶的時候,就急急喊他。
金風穀的情況,隨慶哪能看不見?
好好的,徒弟怎麼會炸了金風大殿?
他顧不得問話,也顧不得遷怒,與閒風同時出手,本來就要不行的金風穀護罩在他們麵前好像氣泡一樣,‘嗤’的一聲,儘皆化去。
隻是金風大殿的護罩還在,護罩裡的流光還在四處擊打,徒弟……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