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1 / 2)

蘇旭忍無可忍地甩下了韓二狗,自己瞬移去了峰頂向師尊複命。

書房裡依然燒著凝神香,四處霧雲靉靆,門窗前落下錦繡垂簾,隔絕了在斜風中飄灑的朦朧細雨。

“以師尊的修為,神識覆蓋整個轅靈山都綽綽有餘。”

蘇旭沉默片刻,“昨夜發生的事定然瞞不過你,所以我就直說了,我想去查查那魔修。”

“按宗門規定,你已結丹,其實早該出師了。”

謝無涯倚在紅木臥榻上,一肘壓著扶手,修長手指撐在臉側。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首徒。

“你的幾個師弟師妹在築基後就經常出山曆練,我卻一直管著你,小九可怨我?”

這些年來,蘇旭也隻在周圍的村鎮集市上玩玩,每次離開都隻是去祭拜父親。

至於什麼八派試煉什麼誅妖除魔的各類活動,更是完全沒參加過。

“……最初我也挺生氣的。”

蘇旭想了想,“後來我發現,他們在外麵修行,為的是曆經磨難獲得頓悟,像是慕容遙吧,不知道有過多少艱辛戰鬥,無論是和其他修士還是什麼妖族魔族,各種九死一生,卻險些被那個魔修宰了。”

“然後你又輕輕鬆鬆地將魔修殺了,可知就算是其他人眼中的絕世天才,無論如何努力都及不上你半分,更遑論那些不是天才的人了。”

“那倒是沒有。”

蘇旭有些好笑地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旁人定然也有許多我不及之處,就事論事,在修行一道,師尊你不願我離山曆練,大概是覺得我並不需要,或是暫時不需要?”

謝無涯不置可否道:“你入山六十餘載,隻睡覺時間就過了大半,對外界稱是閉關罷了——再說,若是當真算起來,你還沒有成年。”

蘇旭可算聽明白了。

繞來繞去就是不想讓自己下山唄。

師弟師妹們都是妖族,難道他們就都成年了?

“我本來就長於市井,什麼人沒見過,此次去調查魔修而已。”

蘇旭懶得去爭辯自己心智成熟與否的問題,“又不是和人勾心鬥角,隻暗中行事罷了。”

“好吧。”

半晌,謝無涯沉吟一聲,“你若是能證明你心性堅定,我就放你離山,你想在外麵做什麼都行,我知道你的性子——哪怕你殺了不該殺的人,惹了不該惹的事,我悉數替你擔著。”

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允諾。

其他弟子要出山修行,師父們都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千萬不要招惹哪個門派哪個家族等等。

蘇旭不知道換成彆人會怎樣,但她很清楚師尊對自己許諾了什麼,“如何證明?先說好,我不教姓韓的。”

謝無涯詫然抬頭,“我本來沒想過這個,既然你自己提出的,那你就去教他修習心法吧。”

蘇旭:“……???”

還說沒想過這個,你撒謊都不眨眼的麼?!

“你聽到那魔修昨夜說了什麼,他說韓二狗能進仙宗,能拜在你門下,都少不了他的功勞,要我說,邽山君的信物恐怕都是魔修給他的。”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師尊的神情。

後者依然一臉平靜,清雋俊雅的臉容籠罩在香霧中,越發有一種飄然仙氣,仿佛已然遠離紅塵俗世。

蘇旭抿了抿嘴,停止了說小師弟的壞話。

韓曜的身份疑點重重,師尊竟然提都不提一句,要麼他另有計劃但不想說,要麼他就真真切切相信以及喜愛著這個弟子。

不過,他喜歡不代表自己會喜歡。

“……而且你那天才徒弟不需要我教。”

謝無涯看了她一眼,這才悠然開口道:“你怕他來日強過你麼?”

蘇旭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日後會不會強過我,與我教不教他毫無關係,我能教他的,師尊都能教,我不能教的,師尊也能教。”

她就是討厭姓韓的,根本不願再和他有來往。

“咦?”

謝無涯坐直了身子,奇道:“我以為你會說定然沒有那一天。”

蘇旭也一臉莫名,“我又不是天下第一,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他日後怎樣與我何乾?我不想教他,隻是因為我討厭他——我有所喜,必有所惡,若無意外,我今日討厭他,有朝一日飛升成仙,也依然討厭他。”

“是麼?”

謝無涯聽得很認真,末了才感慨道:“興許來日成仙你已拋卻七情斬斷六欲,就算是對昔日百般憎恨的人,也無覺無感了。”

男人認真地看著她,瑩潤的黑眸亮如星子,眼中笑意盈然。

蘇旭覺得那其中還藏著彆的什麼情緒,像是書房中氤氳纏結的香霧,融不掉化不開。

“……萬般道法皆通天境,難道修行成仙不是為了自由自在地活著嗎,斷情絕欲對我而言有違本心,若是非要那樣才能成就大道,我寧願不成仙了。”

蘇旭停頓了一下,“昔日我拜在你門下,問你能教我什麼,師尊你說,你傳我一次行一事的靜心之法,是為修道。”

謝無涯知道她話未講完,就繼續安靜地聽著。

“這些年總能聽到旁人拿我與慕容遙之流相比較,或是感歎惋惜我無法繼承師尊的衣缽,先前我還為此動怒。”

蘇旭歎道,“後來想想,反正都不是我一合之敵,他們愛怎麼想怎麼想。”

謝無涯微微頷首,“世人謠言也可曆練你的心性,你要知道,你離開宗門後,興許也會麵對難為之事,有身不由己之時,屆時你便懂得我今日的意思了。”

蘇旭:“……”

她本想說我在宗門裡過得也未必多麼順意,不過仔細想想,在外麵也未必會更好。

另外,教導心法不算易事,說難也不太難。

師尊並非教不了,卻執意要她去做,當中興許有什麼深意,那理由恐怕是胡亂搪塞自己罷了。

“好,教完他我就下山。”

臨去前,蘇旭又問了一句:“師尊還有話對我說嗎?”

“嗯,既然你問了。”

桃源峰首座本來又倚回了靠背上,聞言當真思考了一下,“昨夜的事不止有我知道,師兄想必也一清二楚。”

如今的萬仙宗,隻有一人能被他稱呼師兄了。

蘇旭:“……我以為宗主還在閉關。”

“閉關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修為到了那種境界,彆說轅靈山,整個冀州有什麼風吹草動,也不可能瞞過他。”

謝無涯搖頭道,“隻他不會輕易出手罷了。”

“所以他任由一個魔修混入外門還殺了兩個人?他不怕鬨出更大的亂子?”

“那不是有你在麼。”

謝無涯平靜地掃了她一眼,警告之意甚重。

蘇旭無端感覺背後一涼,“顯然他是不在意秦海和王長老的死活了。”

“要殺那魔修,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彈指之事。”

謝無涯輕輕一哂,“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在意的人吧。”

“……”

淩霄仙尊怕不是修的那什麼無情道吧?還是說到了大乘境界快要飛升的半仙們都是這個樣子?

其實方才她那句話,本意是問師尊對韓曜的事可有交代,他既然隻字不提,那她就可以放手去查了。

他不知想到什麼,竟又重複問了一遍:“你決定要查魔修一事?”

蘇旭點了點頭,“我雖然宰了他,但總覺得此事沒完。”

而且還要弄明白韓二狗的身份,至少證明他並非魔門奸細,否則後患無窮。

“你直接去荊州,怕是找不到什麼線索,那日張長老和他的徒弟們,早就將能查的都查遍了。”

謝無涯向她招招手,“將那人的金丹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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