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旭反問道:“我記得你是練氣八重吧。”
韓曜搖了搖頭,“先前又修煉了幾日,已經九重了。”
蘇旭:“……”
因為厭惡對方的氣息,所以她不想仔細感知對方的境界,隻是大體知道是練氣境後期罷了。
尋常人修煉三五年能提升一重小境界已是難得。
“練氣一重之後就需要有心法輔佐,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輕則經脈逆亂、重則靈力爆體而亡。”
韓曜愣了一下。
蘇旭輕輕挑眉,“據我所知,無論內門外門弟子,隻要引氣入體,到練氣一重境界,就可以在負責教導新晉弟子的長老處得到心法,你為什麼沒有?”
“王長老並不曾提過。”
“……哪個王長老?秦海的舅舅?”
蘇旭看著他頷首,倒是有些明白了,“那看來是故意的,算你命大,隻是……我知道外門的長老並不會特意指點心法,但他們向你們授課教靈訣法術的時候,竟然從未提過?”
“我並不曾聽完任何一次課。”
少年微微搖頭,有些漫不經心地說:“王長老第一次授課時,新弟子有一百餘人,他教我們如何練出靈力,他隻說了半刻鐘,餘下的半個時辰都在讓人練習。”
隻要引氣入體,能穩定循環一周天,就會淬煉出靈力,哪怕再微弱,隻要有了靈力就是練氣一重。
這聽上去簡單,實則每個細節都很麻煩。
許多人僅是入定冥想就要花費數日,再做到引起入體又要一段時間,體內的靈氣要穩定循環遊走過全部經脈,可能又會經曆多次失敗然後反複嘗試。
尋常修士進入練氣境一重,花費數月乃至數年都有可能。
這考驗的是心性和體質,與靈根沒有關係,所以內門六峰中,也有許多新弟子,入門數月也未練出靈力。
“其實他甫一說完,我就有了靈力。”
韓曜似乎有些無奈,“可是當我告訴他,他卻並不相信,將我罵了一頓,又讓我出去。”
蘇旭:“……”
“後來的每次授課,王長老或是其他的長老,都是就講幾句,擺一個靈訣手勢,剩下的時間都在讓人練習,憑他們講了什麼,我看一眼就會了。”
蘇旭:“…………看會了你就走人?你是不是也從不和彆的同門交流?”
少年無所謂地點點頭,接著又搖頭,顯然對兩個問題有不同答案。
“偶爾也和彆人聊幾句,隻他們甚是奇怪,就說在修煉一道,他們自己做不到,就認為彆人合該同他們一樣,若是與他們不同,那就是我在扯謊,當真愚不可及。”
蘇旭輕輕一哂,“幾日不見,師弟都學會用成語了。”
韓曜隨口道:“和師尊學的。”
蘇旭:“……”
她聽得明白,這家夥說那些人蠢,不是因為他們修煉天賦差,而是他們以己度人,不願相信他人強過自己,還強了十倍百倍不止。
“既是如此,我為你寫一份心法。”
蘇旭輕輕挽起袖子,伸手從豆青釉筆筒中拿出一支狼毫筆,“記住以後就燒了吧。”
韓曜一動不動坐著。
蘇旭:“……愣著作甚?給我磨墨。”
事實證明,這位是真的不懂該怎麼做。
她隻好耐著性子說了幾句,少年倒是很虛心地聽了,拿起墨錠開始研磨,隻是動作十分生疏而且不標準。
“太快了!”
“太重了!”
“怎麼不加水?”
“這硯滴是龍泉窯,你給我動作輕點!”
“……”
在韓曜認真學習如何伺候人寫字的時候,蘇旭倒是想到另一件事。
魔修不能修煉仙宗的心法,他們無法晉入心法所要求的心態境界——要是可以的話,恐怕也當不成魔修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在心裡卻從未懷疑過韓曜學不了。
興許是對方先前給她的印象所至,她覺得這人就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她一邊想著一邊在紙上落筆,寫下天一心訣四字。
那四個字鐵畫銀鉤,勁道十足,稱得上力透紙背入木三分,甚至隱隱有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好字。”
韓曜忍不住讚道。
“千江水見月,萬卷經通道。”
蘇旭唇角微揚,旋即又壓住了笑意,繼續下筆。
“世上有千般萬種修行之法,其宗卻不離‘一’之道,若能身心守一,摒棄萬般雜念,方能體悟天境。”
韓曜望著紙上行雲流水般的字跡出神。
蘇旭又寫了一段,歪頭瞥見他盯著自己寫的字,“你都認識?”
後者很認真地搖頭,“大部分都不認識,隻是覺得你的字很漂亮。”
此時正值午後,庭院中落滿日光,四處彌漫著一片暖融融的金芒,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水波清澈的湖麵,鮮豔的碧蓮紅魚,一切都美如畫卷。
少年抬起頭,年輕的麵龐沐浴在炙熱驕陽中,越發顯得英俊無瑕。
“他們說字如其人,原來竟是真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