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 / 2)

“村民們最後見到小荷時,有人問她要去哪裡,是否和他們一起搬走,小荷搖頭說,她要去一個地方。”

“是否埋骨之淵呢。”

陸晚點了點頭。

埋骨之淵是裡界和現世的夾縫,若是小荷變成了魔族,自身修為又不夠,想要進入裡界也並非不可能。

根據她和村民們的對話,可知她並未完全喪失理智,甚至還存留善意。

——至於她殺了那些映月宮的弟子,也許在她心裡那些人不全然是無辜的,也許她隻是想要用同樣的手段報複那個男人。

她想要離開現世,也可能是避免自己控製不住傷害到無辜的人。

陸晚歎道:“我先前都是當話本看的,讀完忽然反應過來,這事兒是真的。”

“幸好那人死了。”

他又感歎道:“否則以我們的修為,也奈何他不得,萬一小荷姑娘十年後決戰輸了怎麼辦,說不定那畜生還能大徹大悟,難道我們就看著那他當神仙?”

何昔倚在窗邊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書卷,“你不如看看這個。”

那書上記載了另一段奇葩故事。

起因是一個農戶牽著狗進城玩兒,遇到一個偷偷溜出來的世家小公子,小公子在街上縱馬狂奔,險些撞翻人家的攤位,農戶仗著力氣大,硬生生拉住了馬,並教育了小公子幾句,小公子身具靈力,直接用法術定住了農戶,拔出劍要去砍碎攤位上的貨物。

農戶十分生氣,竟然硬生生掙脫了法術,甚至還奪過了劍,將小公子狠狠揍了一頓。

數日後,小公子竟然找到了農戶家中,而且換了一身裝扮,原來她竟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蘇旭:“…………她是不是看上這可憐的農戶了。”

果然如此。

那小小姐尋至對方家中,隨便一打聽,才發現農戶竟是個絕世天才,不曾拜師,卻自行摸索練出了靈力,頓時更加喜悅,誰知農戶竟然有妻有女,而且一家和樂融融,對她厭棄無比,直接將她丟出了自己院子。

蘇旭已經能猜到後麵發生什麼了。

無獨有偶,一日農戶回家,發現妻女皆已失蹤,他四處尋找無果,終於想起了那小小姐,於是跑到城中質問,小小姐最初假作不知,後來承認自己讓人擄走了她們——結果等到農戶再見到妻子女兒,兩人都死了,而且屍身衣不蔽體。

原是小小姐的吩咐太含糊,手下人以為所謂處理便是殺掉,並且他們也不僅是殺了她們。

農戶悲憤無比,卻並未做什麼,隻是安葬了妻女。

數月後,小小姐全家滅族。

“那家族在當地頗有名望,雖說隻算三流世家,家主好歹也是個元嬰境。”

何昔淡淡道:“有什麼方法能讓一個隻是有些靈力的人——在短短數月之內,擁有如此力量?”

大家麵麵相覷。

小荷勉強算個練氣境修士,農戶也隻是有些靈力,沈翠兒乾脆是個體弱的凡人。

這三人初始實力不同,所以最終結果也不同,小荷殺了上百個大派修士,當中甚至還有數位仙君,農戶殺了世家裡幾十口人,當中沒什麼高手,沈翠兒吃了一堆凡人外加幾個法力低微的修士。

“由此可見,越強的人,在變成魔族之後——力量會更強?”

陸晚不太確定地道:“不過農戶那個故事,還鬨不清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唔,這些例子的共通之處就是,他們由弱變強的速度太快了,快得空前絕後。”

蘇旭沉吟道:“哪怕是半妖,也是漸漸修煉起來的,興許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方法,能將活人或死人變成魔族,隻是無法被發現——譬如說沈翠兒,若我們是尋常修士,恐怕也隻將她當成惡鬼。”

何昔若有所思:“若是這麼說,其實有許多魔族可能都曾是人?”

“說不定還真是這樣。”

陸晚摸著下巴道:“農戶下落不明,沈翠兒不知死活,小荷興許在埋骨之淵,又或者成功進入了裡界,見到她的幾率太小——我們連她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還不如再翻翻書,看看有沒有其他更好找的人。”

於是他們繼續看書了。

蘇旭想起沈翠兒有些難受,乾脆出去逛逛夜市,兩個師弟自然也不會攔她。

鎮上並無宵禁,隻是夜市也不繁榮,附近行人稀疏,街邊有三三兩兩的攤位,燈光昏暗。

街角有個餛飩攤子,攤主是一對麵目慈祥的老夫妻,見她孤身一人,神情又不太愉快,那老夫人關切地問了一句。

這攤位附近幾張桌子都空著,唯有角落陰影裡坐了一個人。

那人正在埋頭大吃,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蘇旭早就聞到香味,謝了老夫人的關照,坐下點了一碗餛飩。

等到吃完,她才慢悠悠站起身,走到攤位最裡側的桌前站定,“敢問尊駕是幾個意思?”

那一直埋頭吃餛飩的男人,此時頗有些詫異地抬起頭,神情疑惑。

“自打我們在客棧裡說話,閣下的神識就一直在外麵飄蕩,恨不得擠進結界聽我們說什麼。”

蘇旭微微牽起嘴角,露出一個和善的假笑,“如此囂張,當我是死的麼?”

那是個清臒瘦削的中年男人,看著斯斯文文的樣子,一副儒生打扮。

他聞言先是愕然,緊接著倒是頗為讚歎地點了點頭,捋著短須道:“有如此本事,竟在大荒籍籍無名,這位君上可是有什麼苦衷?”

蘇旭心知他誤會了。

不過這人竟能看出自己是妖族,想來修為不凡,而且恐怕也是見多識廣之輩。

按他的意思,但凡有些名氣的大妖,他都是認識的。

“這位君上,不在大荒輔佐令主的千秋霸業,反而深夜跑來這偏僻人族小鎮吃餛飩。”

蘇旭不答反問道:“想必也有苦衷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相識。”

其實這完全是亂猜的,首先對方九成九是個妖族,其次他打扮和言談就像個謀士。

男人愣了一下,倒是笑了起來:“小姑娘既說出這話,可想知道我主之名?”

“不想。”

蘇旭毫不猶豫地道,看到男人怔然,又說:“我目前並未有投靠哪位妖王的打算,故此令主是誰,派遣閣下來這裡做什麼,都與我無關,萬望閣下也不要打聽我和我朋友之事。”

男人微笑起來:“君上不打算坐下麼?”

蘇旭搖頭:“我更想換個地方與你說話,省得我們打起來砸壞人家的攤子。”

男人淡然道:“賠他們便是。”

蘇旭聽著這話感覺有些刺耳,“若是彆無選擇已經毀了人家的東西,自然要賠錢,但是打著反正賠得起的念頭,哪怕能避開也不避開,似乎並非君子所為。”

男人隨手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若是賠他們十倍百倍的價錢呢?閣下焉知他們如何做想?說不定高興還來不及呢。”

蘇旭麵色不變,“若是令主手下,皆是君上這般人物,那我投了誰也不可能投他的。”

說罷她已經閃身來到街上,遠遠離開了那攤位。

下一秒,男人的身影也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緊接著出現在她旁邊。

“那對老夫妻手藝極好,想來做了大半輩子餛飩,看他們穿著,恐怕早就攢下了不少銀錢,生意冷清,他們臉上並無憂色。”

蘇旭一邊說一邊回望,隻見那老丈正給妻子擦汗。

“半夜出來擺攤,也隻是想讓過往的人有一口熱飯吃。”

男人微微搖頭:“似尊駕這般柔軟心腸,若是在我主手下,也難得重用。”

蘇旭第一次被人如此評價,覺得有些好笑。

但她也不辯駁,“早說了我不稀罕——我生平最煩給人磕頭行禮,更沒興趣給自己找個主子。”

男人盯了她一眼,那目光頗讓人脊背發涼。

“實不相瞞,我主正效力於離火王麾下,前些日子剛剛攻下碎雲冰原以北的十餘座城池。”

蘇旭心中暗驚。

那十來座城皆是嘯月王領地,碎雲冰原在大荒極北,北境狼王的雪玉宮就藏在冰川之中。

韓曜入桃源峰那一日,新弟子聚集在離愁軒,曾有人說起嘯月王失了朔風城,那朔風城坐落在碎雲冰原西北角,由西至東還有十數座妖城,如今看來都被打下來了。

中原這邊竟然毫無消息,甚至大荒的妖族對此都知之不詳,這是如何瞞住的?

“自然是奇襲致勝,故此消息都未傳開。”

男人捋須道:“王上麾下高手眾多,嘯月王倒是可以與王上抗衡,隻是狼族人才凋敝,可用之士甚少。”

蘇旭正揣測他的意圖。

難道真想把自己拐進離火王的陣營?

若論實力,她估摸自己在大妖裡也隻是不上不下,既然離火王麾下不缺高手,那這家夥是在做什麼?

夜幕裡的小鎮人漸稀少,亥時一過,集市徹底散了。

蘇旭和不知名妖族在街上漫步。

後者正說起嘯月王勢力退守碎雲冰原,一道凍川銀河天塹橫空阻隔,又有冰雪風暴經年肆虐,若是離火王不親自出手,恐追擊無望。

“然而她此時並不在北境了吧。”

蘇旭若有所思地道,迎上男人犀利的目光,“嘯月王已經輸透了,她應當南下,聽說青丘和禁林如今正在開戰,不知道她會不會橫插一手。”

後者歎了一聲:“王上如今身在何處並不重要,隻是碎雲冰原以北的十餘座城池,至今無法挑出合適的大妖接管,比起固守一隅,大夥都更願意為王上開拓疆土,那些本事不濟的,不提也罷。”

蘇旭默然片刻,“我不適合,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這家夥必然有某種觀人之法,能看出她是鳥妖。

如今大荒形式如此,有些實力的大妖們——對方將她當成其中之一,要麼遠離戰火,要麼就投效某位妖王或是妖王麾下的大將。

通常來說,鳥妖隻會投效鳥妖。

離火王是鳳凰——算起來也是鳥吧,故此這人見自己是鳥妖,就直接出言拉攏,完全可以理解。

那人再次慘遭拒絕也不意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停住了。

此時月色淒涼,夜空中回蕩著鴉啼。

偶爾有幾個晚歸的人,皆是行色匆匆,不敢多停留片刻,隻覺得四處彌漫著不詳氣息。

街頭倏然浮現出一道人影,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街角高懸的紙燈昏暗,影影綽綽地落下微光。

少年逆光而立,玄色衣袍上幾道焦黑痕跡尤為惹眼,衣袖被撕掉了大半,露出肌肉精實的手臂。

這人本就身材修長,眉目英挺硬朗,此時乍眼一看,竟似是褪去了幾分青澀,如同出鞘利刃般鋒銳堅毅。

他的臉容浸沒在黑黝的婆娑樹影裡,幽邃黑眸宛若望不見底的寒淵。

他們與那人相隔十餘丈遠。

身邊的妖族男人麵色一沉,眼中首次浮現出鮮明的敵意,“君上如何惹到這種東西?”

蘇旭同樣震驚。

她怎麼也想不到,韓二狗究竟是如何找到這裡。

她苦笑一聲,借著身畔結界的遮掩,信口胡謅道:“我二人算是宿敵了,閣下若不想摻和,還望儘快離去。”

男人皺眉看了她一眼,“你們若是打起來,可不止是毀掉一個餛飩攤子的事了。”

說罷,他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看上去竟極為忌憚。

“……”

蘇旭心亂如麻。

縱然她知道姓韓的九成是個魔族,但剛才那妖族的反應依然讓人不安。

那人實力必在自己之上,又是見多識廣之輩,竟然遠遠看一眼就跑掉了——這意味著什麼?

他感到了威脅?

這種東西?

這是啥意思?

蘇旭這麼想著,不動聲色地上前:“你來這裡做什麼?”

韓曜袖手立在街口,幽邃黑眸映著月光,莫名顯得清冷又深沉。

“剛才那人是誰。”

“吃餛飩遇到的路人甲,姓名未知,怎麼了?”

韓曜:“……”

他臉上那種捉摸不透的陰鬱散去了。

少年有些無奈地瞥了她一眼:“你知道麼,有時我不用法術也能分辨彆人是否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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