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太有名了,許多門派還將之視為萬仙宗的汙點,故此隨便一個小派裡的弟子,都能說出他們的故事,並回家講給長輩,然後又引起一番唏噓和痛罵。
王雲兒先前還皺眉聽著,最終忽然掩唇笑道:“曲山君和太山君都是妖族,百分百是逃去大荒了。”
也有許多人族修士敢進入大荒,然而他們也隻在邊緣徘徊,意圖狩獵妖獸或是一些修為低微的妖族罷了。
若是敢孤身深入大荒,恐怕也得是靈虛境以上,這些人自恃身份,又不稀罕那賞金靈石,最多是偶然遇見而順手斬妖除魔——不遠千裡去特意追殺兩個築基境修士,恐怕沒有誰會這麼做。
再者,誰又能想到他們逃去了大荒呢,還各自占領山頭成了大妖呢。
“雲兒,你!”
王大貴跌足道:“你沒聽懂我說的話嗎,這妖族行事詭譎,性子也不穩,陸晚的父母皆被害死了,他鐵定是恨毒了那些仙人——修士!”
“蘇仙君還救了他呢,”王雲兒辯道:“他對蘇仙君極為尊敬,一看就是知恩圖報之人!”
“那是兩碼事!”
王大貴猶豫了一下,又道:“他們救了你,是我們王家的恩人,這我知道,但是雲兒啊,你雖有些天賦,能看到那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終究還是凡人,陸大仙講的故事,那花匠和海棠樹妖,你們小姑娘聽著自然美好萬分,但結局又如何呢?”
“他們是被那些草菅人命的修士害死了。”
王雲兒不滿地道,旋又隱隱有些明白過來,頓時扶額歎道:“爹在說什麼啊,曲山君是我的恩人,如今他留在這裡也是怕有人要繼續害我。”
王大貴狐疑地看她一眼。
心道那半妖生得如此豐神俊朗,就算真身是一棵樹,也將他見過的所有世家公子都比了下去,女兒年紀輕輕,平日裡也隻是和族中的兄弟們說話接觸,如何能不動心?
“爹,”王雲兒一看就知道父親在想什麼,“先前不答應姓秦的,我厭他人品、且不願做妾是一回事,其實我心裡一直隱隱有其他想法,隻是說不出來。”
王大貴有些緊張,“那又是什麼?”
“我看了那日蘇仙君的信,才明白過來,彆人如何我管不著,我隻知道,我不想一輩子就這麼過去,嫁人,生孩子,和小妾或者正房鬥法,一輩子都困在後宅,或是像族裡的嬸子們一樣,天天坐在樹下家長裡短,給晚輩們——”
拉皮條。
她默默吞下了蘇旭的原話,“操心晚輩們的婚事,那樣太無趣了。”
王大貴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那蘇仙君是仙人,還是仙尊的徒弟,她和你不一樣的,而且有多少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呢?仙人終究是少數。”
王雲兒搖了搖頭,然後笑道:“爹,你放心吧,我現在心裡根本沒那檔子事。”
王大貴看出她這話倒是字字真心,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又覺得頭大,不過天色已晚,他讓女兒好好休息,自己出門買菜去了。
與此同時,一堵牆之隔的院外小巷裡。
陸晚抱著手站在樹蔭下,漫不經心地瞅著一旁的白發青年,“師兄都聽見了?”
何昔不久前才從雍州回來,他去調查玉桂仙君的事也有了些眉目,聞言哼了一聲,“你是故意將真名告知他們。”
“是啊,”陸晚隨口道:“若是他們為了賞金反咬一口,那宰了便是,也不需再耗費工夫,若是他們依然保守秘密,那我就幫到底,我看信裡,大師姐也隱約透露出這麼個意思,隻是她讓我自己拿捏。”
畢竟一旦暴露身份,他才是被追殺的人。
不過,王大貴竟隻擔心他是否將女兒勾走。
何昔早就知道這師弟是什麼脾氣,“王雲兒不曾問你,你一個半妖為何能被大師姐救起來又被謝無涯收徒嗎?”
陸晚擺了擺手,“大師姐也幫了她,她隻以為大師姐就是個好心人罷了。”
何昔微微搖頭,“隻要彆暴露師姐的事,其餘的你隨便怎樣都行。”
他們自己倒是無所謂妖族身份是否暴露,然而,若是他們的真實身份傳揚出去,人們也免不了對桃源峰的其他人心生懷疑。
半妖們修煉了玄門功法,靈壓與人族修士相差無幾,尋常時候根本看不出異常,隻是若是身受重傷,靈力消耗太劇烈,興許就會露出破綻,更彆提還有照妖鏡一類的法寶。
“畢竟大師姐現今還不想離開宗門。”
何昔想了想,又道:“你找到六夫人的眼線了嗎,還是根本沒有這人?”
陸晚說起這個倒是精神了些,“你道他們真是派遣了修士去盯梢嗎?並不是,否則怎麼瞞得過我,不過我倒是查出來了,王姑娘的四堂兄新娶的媳婦,那女人做派一看就是學過規矩的,沒有靈壓故此不曾惹人警惕,更何況她不與王姑娘交好,隻不遠不近地當個親戚罷了。”
這般眼線太不容易惹人懷疑了,陸晚費了好大功夫才將人找出來,六夫人的心眼手段可見一斑。
“他們倒是好算計。”
何昔心想陸晚既然發現了那眼線,而且能確認這件事,“你見過那眼線了?可曾套出什麼話?我們都是妖族之事,究竟是隻有六夫人知道,還是整個淩家人儘皆知。”
陸晚就知道他要問這個,“放心。隻有六房的人知道,他們等著用這個向家主邀寵,而且他們比起大房二房勢弱,自然不敢提前透露出去,否則成了給他人做嫁衣。”
“既如此——”
何昔沉吟一聲,“事不宜遲,乾脆將二師兄三師姐四師兄五師姐都喊來,徹底解決隱患。”
陸晚輕輕吸了口氣,眼中卻並無驚訝,顯然也有過此念頭,“為何不喊上六師兄呢?”
何昔稍微側過頭,隔著冷硬護麵“看”了他一眼,“淩家在桃源峰未必沒有眼線,或者興許有手段得知山中諸事,若是人都出來了,恐怕惹他們懷疑。”
“也是,那我先去給大師姐回信。”
這話是要征得蘇旭同意。
陸晚忽然想起來另一件事,“玉桂仙君的事怎麼樣了?”
“我去她老家逛了一圈,得知了一些消息,下回當麵和大師姐說吧——她必定不會高興的。”
……
焦岩城的坊市小巷裡。
蘇旭閃電般鑽入巷子裡,速度比魔修快了不止一點半點。
小巷極為狹窄,兩側高牆聳立,投下濃厚陰影,她甫一踏入,兩把纏繞著烈焰的長劍當胸刺來。
蘇旭隨手一指,看似漫不經心地點在劍身上。
魔修渾身劇震。
她的劍上本來充盈靈力,此時靈力悉數潰散開來,
劍刃上翻騰的火焰也破碎了。
刺目的火光飛濺,劃過牆壁焦黑的磚石,又留下了凹陷的燒蝕痕跡。
紅裙少女的身影猛然欺近,以同樣的手法點在另一把劍上。
魔修雙手虎口破裂,鮮血染紅了枯瘦的十指,她尚且來不及反應,脖頸一重,被扼住咽喉按在了牆上。
“你,你怎麼?”
魔修聲音嘶啞,似乎不可置信。
緊接著,頸邊泛起一陣熱意,仿佛有兩條滾燙毒蛇遊弋而下,火焰鎖鏈瞬息間束縛了四肢,魔修已經被牢牢地捆在原地。
蘇旭望著被火鏈五花大綁的魔修,開門見山地問道:“韓二狗是你打傷的?”
這就是那個所謂知道自己秘密的家夥?
她稍微一想,自己這些年來行事還算謹慎,然而陸晚和何昔一直混跡江湖四處打殺和躲藏,與他們交過手的人不知凡幾。
若是他們露出什麼馬腳,再讓人懷疑到自己身上,也不奇怪。
一旦懷疑就可能找到證據。
魔修怔了一下,不顧皮膚已被火鏈燒地焦黑開裂,竟嘶聲笑起來,“怎麼,要為你的情郎報仇?”
蘇旭:“?”
她手抖了一下。
火焰鎖鏈霎時收緊,直接將魔修絞得四分五裂,隻是並無半點血跡。
蘇旭並不覺得這是對方被燒成了灰燼。
回過頭望見巷口佇立的羽衣青年,赤翎給她比了個大拇指,“這招真厲害,怎麼練出來的?”
“……不知道,仿佛天生就會。”
她咬牙罵了一聲,“可惜沒什麼用,這並非那人的本體,燒掉的隻是化身罷了,不過她怎會出現在這裡?你先前可在城裡遇到過這種人?”
還有,這魔修為何會認為她和韓二狗是一對兒?是不是那混賬魔族說了些什麼混賬話?
赤翎盯著那魔修化身消失之處看了一會兒,“這氣息真是討厭,就像屠山裡麵出來的修士一樣。”
黑暗又危險。
蘇旭:“……你見過有人從屠山裡出來?”
那不就是玄火教地宮的藏匿之處?對方所見者極有可能是玄火教魔修!
赤翎點了點頭,“我偶爾飛經屠山會感到有些異常,後來才發現是這些人的靈壓,我知道有一群人住在那裡麵,卻不清楚具體位置,因為我不敢靠近。”
“你親眼看到過他們?”
蘇旭心想假若地宮入口隱藏在秘境裡,那這些魔修平日裡應該不會暴露蹤跡,除非他們主動走出來。
“嗯,他們似乎是往城裡去的。”
那可能隻是購置物資,或是發展教徒之類的。
“不過,剛才那人,興許是奔著夜雪閣來的,今日正是一月一度的‘月會’,據說會有好東西拍賣——你想去看看麼?”
蘇旭欣然點頭。
她沒有韓二狗的追蹤本事,也隻能碰碰運氣。
恍惚間,赤翎想起她並非獨自來的,他們初遇時旁邊還有個身具靈壓的年輕人,“隻是你那同伴呢?你們兩個是一起的吧?”
“順路而已,不算同伴,”蘇旭揮了揮手,“不用在意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