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青年擋在她麵前,隻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他袖手而立,身邊環繞著無數道流轉的金芒。
一道道光輝如有靈性般雀躍飛舞,祥瑞之氣中隱隱藏著鋒芒劍意。
那金輝極為美麗,如同夜間深林裡的流螢,卻時不時有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昭示著其蘊藏危險的力量。
白裙少女手邊握著另一把劍。
準確地說,那是一把握柄位於正中、兩側延伸出狹長雙刃的法器。
陳蓉蓉撇了撇嘴,心想那還不知道是什麼外門兵器,就聽到兩個師兄在身後一聲驚呼:“是飛翼!”
“什麼?仙劍飛翼?怎麼可能!”
她失聲道:“它不是已經被淩霄仙尊傳給了慕容遙,如何會在這人手中!”
蘇旭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隻淡定地望著赫連辰。
她反手轉了一個劍花,兩道劍刃上同時燃燒起灼灼烈焰,火流自內而外蕩漾開來,又化作無數吐信嘶鳴的火蛇,在焰光閃耀的寒刃上翻騰纏繞。
——所有被稱為仙劍的神物,都可以接受任何屬性的靈力。
當然,若是它與人契合,它就隻會融合其主人的靈力,哪怕其他人搶奪到手中,也和在街邊鐵匠鋪裡隨手拿的一把凡劍毫無區彆。
不過飛翼尚未和慕容遙契合,所以慕容遙能使用到什麼程度,在彆人手裡也一樣。
蘇旭首次將它祭出來。
她頓時意識到自己並非什麼天選之子,不過卻比慕容遙稍強一些——因為雙刃劍才是飛翼真正的形態,至少在淩霄仙尊手中,它似乎就是這樣的。
慕容遙背上的飛翼隻是一柄樸素古雅的寬刃古劍罷了。
但也僅此而已了,她做不到將這劍融合到體內。
眼下,她還在與赫連辰對峙。
銀發青年氣質冷肅,發絲在陽光裡折射出雪樣的碎光。
他身形高大,一身繡著暗紋的銀灰色錦袍,腰間玉帶橫扣,襯得肩寬腿長。
他的臉容生得俊美無匹,整個人卻好似是冰霜塑成,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峻寒意。
赫連辰身邊盤旋著一道道流轉飛舞的金輝,每一道光芒中都透出犀利的劍意,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被刺傷雙目。
——那就是所謂的神劍千語了。
如今看上去並非是一柄劍,也是因為他已經融合大成,能以劍意化形。
據說唯有千語能化作這種形態。
蘇旭漫不經心地轉著飛翼。
她忽然想起了慕容遙,那位比她年長三歲的師侄,平日裡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
不過相比起來,慕容遙似乎隻是嚴肅端方了些,並沒有如此冷淡寡言、對萬事萬物都了無生趣的樣子。
當然,這位還在保護他的師妹,似乎也沒完全脫離塵世。
蘇旭心中有些好笑,“今趟有赫連仙君在,她算是保住了那條舌頭,下回若沒你護著,興許連腦袋都要落地了。”
周圍的琅嬛弟子紛紛悚然,才知道她方才那驚人的一劍,竟然是要割去小師妹的舌頭!
對方的眸光落在她臉上。
銀發青年本來隻是略一打量,並沒有失禮地長久盯著。
隻是,聽聞此言,他那雙冷酷的金屬色的眼眸裡,倏然爆發出一陣精光。
他若有所思地側過頭,似乎在看後麵的陳蓉蓉,“向蘇仙君道歉。”
這是蘇旭頭一次聽到他開口。
赫連辰的嗓音也透著冷意,聲線卻極為動聽,宛若冬日冷月,好似凍水破冰,清清泠泠又如風動碎玉。
周遭有些小姑娘都聽得麵紅耳赤,禁不住多看他幾眼。
可惜,千語的光芒看似美麗,那蘊藏的劍意卻太過鋒銳,一瞬間就刺痛了她們的眼睛。
同時,陳蓉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蘇仙君?
那人若當真帶著仙劍飛翼,若不是賊,就隻能是從慕容遙手中拿走的。
她想起先前曾聽到的小道消息,說在淩雲城裡,慕容遙曾和另一位仙君出雙入對關係甚篤,想來這一身白裙銀飾的姑娘,就是那傳聞中美貌無雙的滄浪仙尊首徒蘇旭?
若是這樣,對方還比她長了一輩。
她微微咬下唇,“蘇仙君,請恕晚輩言行無狀。”
赫連辰極少要求她去做什麼,然而一旦對方開口,她可從來不敢違背。
畢竟那是自己在宗門內的依仗。
哪怕對方受到祖父所托照顧自己——若是當真惹惱了他,他不再管她,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蘇旭回過神來,心中警鈴大作。
赫連辰本就比她年長,而且日常在外遊蕩斬妖除魔,八派試煉也不是第一回參加,上次若非敗給顧擎蒼險些奪魁。
他的眼力比自己隻高不低,經驗也決計隻多不少。
這人是否發現了什麼?!
銀發青年依然立在原處,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著她。
“……”
其他的都沒關係,但若是對方發現她就是那日的“莪山君”,事情可能就會變得麻煩。
畢竟八派內都在傳是莪山君毀掉了屠山地宮,就算不是莪山君,也要是厲害的大妖。
——尋常弟子不知這其中關鍵。
若是對玄火教有些了解,就會想到,唯有特殊的妖族方能引出永劫之火,也唯有大妖和附身教徒的古魔打鬥,才能將有層層結界加護的地宮毀成了廢墟。
這些她並未給師門彙報,因為她不應該知道這麼多,然而蘇旭猜測宗門裡那些首座恐怕心知肚明。
蘇旭壓下心思,向陳蓉蓉微微點頭,“師侄不必客氣。”
其實她本來也沒那麼生氣,這隻是個被寵壞的小姑娘,或者說直白一點,一個廢物罷了。
而且對方言辭間辱及父親也是無意,相比起來,還是那遠在雍州的陸家,遠在天機宗的高高在上的玉桂仙君,更加令人惡心。
“…………”
赫連辰不太確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似乎變了幾變。
那日的“莪山君”脾氣極大,後來在湖上出手就是殺招,若是遇到這種事,恐怕不會如此輕描淡寫放過。
事實上,蘇旭是再次想到父親的事,那股剛剛平息的火氣再次湧了上來。
她知道倘若父親還在世,必定不希望自己為這事奔波發怒,然而她真的無法控製自己去腦補那些畫麵。
不行。
蘇旭不顧周圍人的反應,閃身離開了涼月城。
騙色的妖魔也好,琅嬛弟子的任務也罷,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插曲,和她再沒有關係了。
她讓烏鴉傳了個信,囑咐兩位師弟自行定奪顧盼的事,當然能套出些無塵島的不傳法術和各種辛秘自然很好。
蘇旭再也沒有停留。
一路北上。
益州本就位於中原之西,越是向北地勢越是拔高,滿眼儘是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山中遍布著落葉巨木,入秋時節依然鬱鬱蔥蔥,滿目蒼翠。
山中有些村落,附近總有層層疊疊的綠油油的梯田,遠望如同一片片翠浪起伏的碧海。
她坐在山頂,一邊俯瞰著萬頃碧色,一邊掏出了玉簡。
這種用來傳音的法器亦有許多分級,他們所用的這一種就有距離限製,若是超出其範圍則無法互相傳音。
不過,一旦沒法聯絡,也能預估出對方距離自己很遠。
她嘗試了一下,竟意外地成功了。
慕容遙沒有立刻說話。
玉簡裡傳來一陣略有些紛亂的人聲,並一些腳步和問候聲,聽上去他似乎處在一個人多的地方,並非在趕路的途中。
蘇旭猜想對方所處環境可能不太方便,也安安靜靜地等著。
大概過了一盞茶時間,玉簡裡的嘈雜聲音逐漸消失了。
慕容遙低沉穩重的嗓音傳來,“蘇師叔,恕我失禮,方才人多眼雜。”
蘇旭表示無所謂,“師侄現在何處呢?其他人都和你在一處嗎?”
她先前看了地圖,自己已經進入雍州邊境,兩人的玉簡能彼此連通,說明不會太遠。
——當然,最多還是能有幾個時辰的路程。
“我在雍州金湖城。”
慕容遙答道,“其他人都在客棧,我一人應了邀前往陸家。”
蘇旭猛地站起身來,“金湖城?你說的那個陸家,可是出了天機宗玉桂仙君的陸家?”
慕容遙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聽著有點激動,“不錯。師叔可有遇到麻煩?”
蘇旭知道他問的是有沒有狐妖來追殺自己,“並沒有,這一路極為順利——陸家邀請你前去做什麼?”
“他們想要一同前往那西北古城。”
慕容遙停了停,“我先前已見到玉桂仙君,她如今正在金湖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