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謹琛穿著金棕色的繡銀線長袍, 站在廳中宛如謫仙一般, 他靜靜的掃了一眼在座的眾人, 緩緩開口道:“兩位表弟都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 也有汙清名,外祖母你說是不是?”
徐老太太被蘇謹琛這麼喊了一聲, 倒是微微有些愣怔,她對這個便宜外孫並沒有多少印象,隻不過徐氏每次回娘家, 都要對自己吐一番苦水,講他如何如何出色,生生把她自己生的幾個孩子都比了下去, 讓她好不甘心。
以前她隻當徐氏是小家子氣,如今瞧見了蘇謹琛本人,倒也理解了徐氏幾分。這樣出眾的繼子, 蘇謹瑄和蘇謹玉怕是這輩子也趕不上了, 也難怪徐氏鬱悶。
不過這一回她來蘇家, 徐氏倒是沒再說他半句不好的了。
劉氏原本是無所謂的,能讓承恩侯府的庶女當小妾,對於他們一個伯府,算不上丟臉的事情,但被蘇謹琛這麼一說,倒也覺得有些道理, 說到底一個巴掌拍不響,到時候外頭怎麼傳,可就不好說了。
“大外孫說的是這個道理,你表弟尚未娶親,若是先有了妾氏,說出去也不好聽。”況且徐老太太心裡中意的孫兒媳婦又是蘇皎月,承恩侯府的庶女要是嫁了過去,不管是妻是妾,蘇皎月是萬萬不可能再過去的。
“兄長……”蘇映月看著蘇謹琛,心中萬念俱灰,她以為蘇謹琛會念那麼一點點舊情的,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蘇映月抬眸,淚眼朦朧中看見端坐在輪椅上的蘇皎月,想起這一年來所有的委屈都是因她而起,她心下一橫,忽然從地上站起來,衝到蘇皎月的麵前。
蘇皎月本就離她很近,周圍的人也都坐著,她本能的想往後退一退,那人卻已經推了上來,輪椅靈活,在青石地磚上滾過,撞到後麵的柱子上。蘇皎月尖叫了一聲,身體已經隨著慣性,摔到了地上。
廳裡的一眾人也都驚了一跳,蘇皎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蘇映月已經被人給按住了,隻聽她破口大罵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兄長和我離心,都是你,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給誰看!”
蘇皎月剛剛才偷親過蘇謹琛,正是心虛的時候,聽了這話竟一時不知從何反駁,整個人都呆住了。
掌心和膝蓋火辣辣的疼,但是比掌心和膝蓋更火辣辣的,還有蘇皎月的臉頰。
還是蘇謹琛兩步上前,把她從地上給抱了起來,看見她掌心被擦破了皮的地方,蘇謹琛的眉心都擰了起來。
“你們把三姑娘押下去關起來。”蘇謹琛吩咐下去,又轉身看了廳中坐著的眾人道:“嬌嬌受傷了,我先帶她回凝香院。”
蘇皎月是被蘇謹琛抱著出了鶴瑞堂,人才慢慢的就反應了過來,身上好幾個地方被擦傷了,她連疼也忘了,隻是低著頭,一臉鬱悶的窩在蘇謹琛的胸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皎月已經很少在自己麵前流露出這樣可憐巴巴的表情了,以前總覺得她裝模做樣,但現在瞧著就格外讓人心疼。
“你以前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今天怎麼就蔫了?”
蘇謹琛打趣了她一句,蘇皎月皺了皺眉心,勉強提起一點精神來,可一想到蘇映月說的話,又覺得有些心虛。
一開始她隻是為了自保而已,但現在……難道是因為最近小人書看多了,自己也開始思春了起來?畢竟,在這少女的皮囊之下,她已經有一顆熟女的心了。
“兄長,一會兒我把你前天給我的小人書還你。”蘇皎月一本正經道。
“怎麼?這麼快就看完了?”蘇謹琛頗不以為然,這一年多來她看過的小人書,每次都說要還,但實際上從來沒有還過……美其名曰要“回味回味”。
“這一次不用‘回味’了嗎?”蘇謹琛有些玩味道。
“這一次我沒看……”蘇皎月蹙眉:“我最近不想看小人書了。”她想了想,正色道:“母親說我年紀也不小了,不能老想著玩,要開始好好學一學女紅針線,新進門的三嬸娘繡花特彆好……”
“好,那你給我做個腰封。”蘇謹琛不等她說完,就先開口道。
“呃……”蘇皎月這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就她那繡花的技術,做腰封戴出去可能會被笑死。
“反正你也沒彆人送,就算戴不出去,我可以留著看看。”蘇謹琛卻已經把她的後路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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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很快就回了凝香院,蘇皎月膝蓋上有傷,去了裡間上藥,蘇謹琛便在廳裡坐著。
丫鬟們送了熱茶進來,上好的碧螺春透著嫋嫋的馨香,在青瓷茶盞裡裝著,格外雅致。
蘇謹琛坐在廳裡,心中卻有些自責,蘇映月遷怒於蘇皎月,終究也是因為他的緣故。
他皺了皺眉心,低眉抿了一口茶,等他再次端起茶盞的時候,卻瞧見那如青玉一般光潔的茶杯壁上,竟沾著一絲淺淺的紅。
這些丫鬟們也太怠慢無禮了,居然用沒洗乾淨的茶盞來招待他嗎?蘇謹琛正要發作,摩挲著茶杯的指尖忽然就停了下來。
這淺朱的顏色,倒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蘇謹琛一驚,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腦門,他從袖中掏出一塊絲帕,輕輕的按在自己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