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另一步棋。
蕭瀚很快就聽出了蕭謹琛的言外之意。
他這個兒子, 從小沒養在自己的跟前, 是個什麼性子,他完全摸不透,但是他很清楚他是一個心有成算的人。
就像上回跟他提要樂善和親的事情, 還有這一次提起雲大成來, 都是深思熟慮過的。
蕭謹琛已經有些看不慣張家了。
“張家大少爺是女扮男裝這件事情……”蕭瀚隱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張泰霖入了內閣, 張靜才點了狀元,張家正是烈火烹油的錦繡, 這個時候卻忽然被爆出了張靜女扮男裝的事情, 實在有些巧合。
“父王不在意彆人欺騙你嗎?”蕭謹琛開口問道,外頭的隨從正好送了藥進來, 蕭謹琛親手端給了蕭瀚, 繼續道:“但兒臣在意。”
蕭瀚好像已經全明白了,歎了一口氣道:“張家怎麼說也幫過你我, 你才動了鄭太後, 又動張家, 隻怕會引起朝臣的非議。”他這個皇帝可還沒坐穩呢,蕭瀚有些擔憂。
“父王放心,兒臣不會動張家, 除非他先動兒臣。”蕭謹琛看著蕭瀚把藥喝了下去,才起身離去。
外頭樂善郡主聽說蕭謹琛來了,卻是忙不迭就趕到正房來。見蕭謹琛正巧從裡頭出來,便急急忙忙就迎了上去。
“皇帝哥哥!”樂善郡主在蕭謹琛跟前停了下來, 臉上還帶著幾分委屈,隻開口道:“父王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不肯見我,是不是樂善又做錯了什麼?”
蕭謹琛懶得理她,隨口道:“父王隻是在靜養而已,你不要去打擾他。”他低頭看了一眼跟前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中秋之後,天氣漸漸冷了下來,她卻還穿了一件梅紅色的提花襦裙,露出胸口好大一片的春光……
蕭謹琛的眉心都擰了起來,隻偏過頭道:“樂善來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這京城閨秀該守的規矩也該學一學了,朕明日從宮裡派個嬤嬤過來,好好教一教你規矩。”
“什麼?學規矩?”樂善郡主還不知道自己要被派去和親的事情,聽見蕭謹琛說要給她派嬤嬤教規矩,隻當是他想要讓自己進宮了。
要知道,她一早就聽說皇帝派了宮裡的嬤嬤去承恩侯府,專門教蘇皎月宮裡的規矩。她還以為,這是隻有未來皇後才有的待遇呢。
這麼說來……蕭謹琛終於想通了,也要接她進宮了嗎?
樂善郡主簡直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受寵若驚道:“皇帝哥哥……我一定好好學規矩,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隻要她也能進宮,將來先生下蕭謹琛的長子,那就可以把蘇皎月踩在腳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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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夫人和雲詩秀一直坐到了申時初刻,才從侯府離去。
老太太在三房坐了一下午,看著奶娘給五少爺喂過了奶,這才起身道:“我也該回了,這太陽都快落山了。”
蘇皎月站起來扶她,老太太便問她道:“方才石媽媽拿了雲家的禮單過來,我瞧著有些重了,她們家老夫人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沒好意思問,可是有什麼事情求上門了?”
蘇皎月一直在外間和雲詩秀說話,雲老夫人開不了口的,興許她們小姐妹之間已經說過了。
“兄長想請雲老爺子回內閣,他們正拿不定主意,所以就來了。”這事情蘇皎月沒有必要瞞著老太太,便如實同她道:“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倒也不是少不得雲老爺子一人,隻是他做了十幾年的首輔,桃李滿天下,他要是能回來,對朝廷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
“你現在也關心起這些來了?說得一套一套的。”蘇老太太笑了起來,卻肅然道:“等你入了宮,這些事情就不能再過問了。”後宮不得乾政,這是大魏的祖製,鄭太後就是因為這個,才落到現在這個田地。
“我哪裡懂這些……”蘇皎月卻是紅了臉,隻低頭道:“兄長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我就是想幫他一把,讓他彆這麼艱難。”
“再過幾日就是你祖父的忌日了。”蘇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老侯爺死了都十幾年了:“往年這個時候,我已經在大相國寺吃齋念佛了,如今年紀大了,這些事情反倒都丟下了。”
老太太想了想,隻開口道:“這樣吧,下個月初九,你陪著我一起去一趟大相國寺,給你祖父做一場法事,順便再給你小弟弟求個寄名符。”
“下個月初九隻怕不行,”蘇皎月想了想道:“聽說韃靼的使臣就是下個月初九進京。”到時候京城肯定是要戒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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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親自把蕭謹琛送到了門口,雲老爺子才稍稍回了回神。
皇帝親自造訪臣下的府邸,大魏開國至今都很少有。更何況……之前何謙也已經來過了,幸好當時他並沒有把話說死。
雲老爺子為官幾十載,手上沒有什麼不乾淨的事情,倒是不怕什麼,唯一讓他有所顧忌的,就是當時擁立小郡王為太子的事情。
但現在蕭謹琛親自上門請他,更沒有提起那件事情,隻說他德高望重,希望他能重新出麵主持內閣事務,這真是皇恩浩蕩,天大的顏麵了。
雲老爺子幾乎就要當場答應下來,幸好最後他還是忍住了,不然到時讓新帝笑話了。
他送了蕭謹琛到門口,目送馬車離去,不過片刻的功夫,雲老夫人和雲詩秀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