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元捧出了一份書法,也就是今日即將介紹文物的複製版。
時初月眯著眼睛,像是在仔細端詳,這份座右辭主要圍繞著君子的處世尺度所展開,無論是論據還是論點,都寫的挺中規中矩。
“‘世變愈下,人心愈非。’”
時初月特彆摘出他這句,笑了,“先生倒也敢說。”
“可誰說不是這樣呢。”
謝昌元一邊笑著,一邊卻目光放遠了點,“就現在的環境,上至官員下至百姓,一個個都在苟且偷生,生怕蒙古鐵蹄下一秒就踏到自己身上了。”
“君子?這時代哪裡還有君子。”
謝昌元聲音漸漸小下去,“也就是我這麼隨便寫寫罷了。”
時初月擰起眉,似乎有點不認同。
她麵上卻不顯,隻是伸手提筆,淩空而書,似是在對這份書法後續做出新的注解。
“妙啊。”
謝昌元看著她寫,笑道,“宋瑞這一補充,也遠在我之上。”
“若隻論周公孔孟之道,先生已經說得很好了。”
時初月語氣悠悠,道,“但若論彆的,恐怕先生還未曾點到位。”
“何謂君子?”
時初月看向鏡頭,語氣也跟著上揚了起來,“我所認為的君子,並不至於局限於先生所認為的這些。”
“我心中的君子,在春秋時期,是秉筆直言,不畏強權的齊國太史,晉國董狐。在漢朝,是持節牧羊十九年忠心不改的蘇武,在唐朝,是安史之亂爆發時竭力守城博一線生機的張睢陽,顏常山。亦是寫出師表時為國鞠躬儘瘁的諸葛亮,也是率兵北伐,收複失地的祖逖。”
她一句比一句語氣鏗鏘用力,直接把觀眾的情緒給帶了起來。
“總而言之,我心中的君子,是該以身保家衛國,雖死而無悔的。”
“先生既說了,蒙古鐵蹄不知何時就會南下,那我文某雖不才,也願做一回君子!”
謝昌元像是被她的情緒驚到,看了看四周,連忙說:“不可!如今朝廷還不知什麼情況,你切勿莽撞!”
時初月卻語氣堅定:“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身為朝廷一員,我理應就該為國家、為百姓儘上我的一份我的微薄之力。”
謝昌元語氣也跟著上揚起來:“可你早就不是朝廷一員了!”
時初月一愣。
接著,她苦笑一聲,語氣裡帶了一份心酸,“是啊,我早就不是了。”
奸臣賈似道當政,文天祥因直言而遭到貶斥,早在前幾年就已自請致仕。
她的情緒推進的很好,像是被謝昌元這句話拉回了現實,語氣漸漸落寞下去,讓人不由得為她而揪心。
“但不知先生可聽說過,‘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我雖身不在朝,卻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朝中動靜。”
時初月隻落寞了那一秒,卻又立刻,“如今蒙古的鐵蹄就懸在我們的腦門上,他們的野心絕不隻有金和西夏,遲早有一日他們必會南下。到時候如果朝廷真有需要我的那一刻,我定然義不容辭!”
謝昌元搖頭,依舊說:“朝廷不可能把兵權交到你手裡!”
“那又如何?”
時初月咬牙,慷慨激昂道,“大不了散儘家財,招募士卒,自成一軍。天下忠臣義士不止我一個,隻要聯結在一塊,不愁大宋社稷不保!!”
她語氣中的情緒被推到了最高點。
《水滸傳》裡有句話,叫人無剛骨,安身不牢。
時初月一直覺得這句話也很貼文天祥。
他身上是寧折不彎的文人剛骨,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
他的力量其實很小,散儘所有家產不過召集了萬餘人,對抗蒙古鐵騎的幾十萬大軍簡直猶如以卵擊石。
即便如此,依舊沒有放棄,咬牙抵抗,戰至最後一刻。
蒙古的鐵騎南下掃蕩,教科書裡把這個稱作什麼呢?稱作推進了民族大融合,答題的時候要從正麵角度寫上好幾點。
站在後人的角度,那時候積貧積弱的南宋也早已風雨飄搖,就算不是蒙古,遲早也會有其他人,其他政權來顛覆它。
南宋的傾頹無可挽回,連鐵蹄下的掙紮都顯得那麼無用。
是這樣嗎?
但就算是這樣,文天祥依舊是後人心中的民族英雄。
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預知功能,也看不到未來會怎麼樣。
但正因為有這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硬骨頭,華夏文明才在一次又一次的浩劫中扛了下來,直到今天,依舊璀璨。
時初月依舊捏著手中的毛筆,就仿佛在握著一把劍,一字一頓道,“我會誓死保衛大宋!”
她的眼圈自然而然紅了起來,語氣堅定,“一定會成功!”
所有人都知道最終結局。
但正是因為知道結局,這時候的堅定才既讓人心痛,又讓人欽佩。
【靠就這幾句台詞,我居然被催淚到了。】
【不愧是時初月,無論演男演女演技都太過關了,完全被代入進去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時初月的眼淚不是演技,是她真情實感的流露。
她隻負責飾演都覺得心痛,而真的麵對那一切的文天祥又是怎麼想的呢?
他會不會也有一刻懷疑,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意義?
時初月不敢想。
她的表演已到了尾聲,台下掌聲四起。
時初月卻聽到她身後也響起了掌聲。
她本來以為是其他卡給她鼓的掌,然而下一秒有人開口,聲音卻和她平時聽到的都不一樣。
“有人知道,有人記得,有人還願意為之感懷,從中擁有了新的力量。”
文天祥說,“那我做的一切,就都有意義。”:,,.,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