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上, 謝不寧鳥叫聲吵醒。
院裡那棵大銀杏樹被鳥落了窩,幾隻山雀早晨喜歡叫。
不過今早的鳥叫聲似乎格外淒厲……謝不寧起床,拉開窗簾, 院裡幾道黃色身影竄上竄下。
“……”
“咚咚”, 他敲了敲落地窗,警告,“不許欺負鄰居, 過來排好。”
三隻小黃鼠狼乖乖排隊過來,被謝不寧帶去找管家喂食。
吃完早餐,他和三兄妹去看望腦震蕩的黃大仙, 順便帶了半隻蜜汁燒雞。
剛走到門口, 黃鼠狼夫婦就循味兒迎了出來, 兩隻爪子合在身前,極其人性化地作揖。
那眼睛冒綠光, 哈喇子快流到地上,一副餓狠的模樣。
謝不寧看他八成被燒雞治好了, 沒眼看地把燒雞放下:“大仙你先吃……”
纏著繃帶的黃大仙猥瑣地搓搓手, 口吐人言:“那多不好意思啊……那, 那我就不客氣了。哎喲, 真香!”
謝不寧:“……”
你這也不像客氣的樣子。
半隻燒雞,眨眼間被它啃得骨頭都不剩。
吃完了,輪到說正事。
謝不寧坐在房間裡唯二的椅子上, 手指敲敲桌子:“既然找到我頭上避難, 該把事情說清楚吧?”
成年黃鼠狼艱難爬上另一把椅子, 跟人似的,雙腳一岔坐下,尖嗓子道:“那是自然。”
大仙自稱名叫黃二, 民間又把黃鼠狼稱為黃二大爺,他這名字就跟某人叫張三、李四一樣隨意。
黃二在京市修行兩百餘年,道行不淺,平時日子倒是蠻瀟灑,輕易沒有小精怪敢招惹。
要不是遇到性命之憂,全家老小差點喪命,也不至於淪落到攔車求救。
“不對吧,你們五大仙自有山頭,再不濟找族裡老前輩伸冤去,哪裡輪得到找我?”謝不寧察覺不對,“你得罪了修為更高的仙家?”
黃二左手吊著繃帶,人立而起,尖細著嗓子喊冤:“哪敢去招惹那尊煞神,是他要吃了我家大毛二毛和三毛,我拚死才帶孩子們逃出來。”
三兄妹貼到父親身上,懵懵懂懂地望著謝不寧。
“……”這黃二倒是疼孩子,香火那種好東西,儘緊著孩子吃。
謝不寧不動聲色擼了兩下小黃鼠狼們,聽他繼續說。
黃二:“實不相瞞,我家三個孩子小小年紀能化形全靠機緣,有幸得了泰山娘娘廟的一捧香火,助益於修行,才能修的人身。”
謝不寧點點頭,三兄妹化人的模樣他是見過的,還收不太住,偶爾會露出一點黃鼠狼的特征,這就是走捷徑的緣故了。
黃二道:“壞也壞在這。恩公可知,這半年來京市裡的仙家消失不少?都是被人給捉去修煉了!”
“捉五大仙修煉?”謝不寧捕捉到一線靈光,立即打起精神來,“你詳細說說。”
黃二眼珠轉了轉,腆著臉笑:“那人麼,恩公也打過交道,混跡京城郊野山林,前陣子還乾了件大事,差點給京城攪出水患……”
謝不寧露出一絲恍然的表情,隨即眼神斜斜一掃。
明知道他和道協正追查背後那人,早不來提供線索,怕是兩邊都不想得罪。正是對方趕儘殺絕,才逼得他不得不投奔道門這方,難怪說胡黃二仙奸猾得很,果然很會占便宜。
被他洞悉的目光一瞥,黃二受傷的腿隱隱顫抖,心虛道:“那人神神秘秘,要不是最近動靜太大,把山裡大大小小的精怪都捉了,我也不能發現京城還藏著這麼一位大人物啊……”
“都捉了?”謝不寧眼下沒功夫和他計較,感覺十分蹊蹺。
“可不是,沒誰打得過他。”黃二說,“不止精怪,孤魂野鬼也被收了去。餘下不死也逃了,如今滿大山空空蕩蕩,哎,我們都說怕不是閻羅王再世。”
“幸虧我活得久見得多,發現情況不對,馬上帶老婆孩子跑了。不過他手下的魈鬼著實厲害,把我傷了好幾道。”他齜牙咧嘴,眼睛裡射出怨毒的光芒。
哼,來日一定報仇!
卻是頭頂一痛,被謝不寧狠敲一下。
“注意表情,少教壞小孩子。”
黃二吃痛,可憐兮兮捂住腦袋一看,原來三隻小的正學他凶狠地齜牙,頓覺委屈。
謝不寧問:“那你也知道他藏身在哪了?”
黃二眼珠又轉兩圈,滿肚子鬼眼,正欲講講條件,再次被謝不寧一棍敲頭上:“老實點!”
“我說我說,哎喲。”大黃鼠狼狼狽地撲在椅上,眼冒淚花。
他道:“我見他們抓了孤魂野鬼總往北方去,消失在山下一個小村子裡,大約就藏在那兒。”
謝不寧和一旁的司桷羽交換一個眼神,看來有必要親自去看一趟。
“給你一天時間養傷,明天給我們帶路。”他對黃二說。
黃二嚷嚷起來:“我可沒答應你,不去,不去,本大爺堂堂大仙,哪能給你當下人帶路。”
謝不寧哪裡容他分說,凶起來:“不是說你們黃皮子最小氣,有仇必報,慫了?”
“……”黃二梗著脖子,“誰慫了!”
底氣不足的樣兒。
“勇敢黃黃,不怕困難,不慫那就上吧。”謝不寧拍拍黃鼠狼的頭,“跟著我,燒雞管夠,乾不乾?”
霎時間,房間裡一片吸溜聲。
黃二:“……乾。”
兩種意義上的。
……
謝不寧轉身去清點小褡褳,原本未雨綢繆準備一些符籙,估摸還不夠。
那人抓走滿京城的大小精怪去修煉,道行恐怕已經達到一個恐怖的境界,這樣一來,謝不寧也不敢肯定結果將會如何。
兩百年前,幾位先人合力才把修煉成氣候的妖道誅殺,如今道門衰微不少,情況更加嚴峻。
對方屢次在京市鬨出大動靜,所圖謀的東西肯定不小,甚至已經不怕被他們知道,如此囂張,背後必定有所依仗。
但究竟是什麼,道門一無所知,十分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