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花麵冒著香氣, 湯汁清亮,帶點醬油的顏色,一口暖到胃裡。
“……沒什麼要緊的, 不用過來。現在在路上?等等, 你不要衝動啊!”謝不寧驚恐地放下筷子,“我真的沒事。”
電話裡,謝卜山把話還給他:“不要衝動的是你。師父知道你想什麼,我就你一個徒弟,不能有個萬一……”
謝不寧笑笑:“等事情結了,您再給我多收幾個師弟唄。就算有萬一, 大不了是去投奔祖師爺嘛。”
“你啊你……”
謝不寧:“師父,假如是你, 也會跟今天的我做一樣選擇。”緩了緩,他又問, “是一個人來的嗎?”
一道輕歎後, 電話轉到另一個人手上,聲音年輕:“謝老師?我是王正青, 福生福珠他們……”
“他們暫時還沒事。”謝不寧舒口氣,“照顧好師父, 拜托你了。”
那頭頓了頓,聲音變得堅定:“放心吧,我會的。石道長他們留守道觀, 一切都好,你,你要小心!”
“謝謝……”
得知大家都在,謝不寧的心暖暖漲漲。
師父到京市時,他大概已經前往古嶺了吧。
掛斷電話, 謝不寧吃完一碗麵,用餐巾擦擦嘴,然後……他下床把房門關上了。
靠在門上,目光凝向床邊站立的男人,謝不寧環起手臂:“現在該跟我說實話了吧,你什麼時候不做人的?”
這該死的跨物種戀愛,連對方是什麼都不知道?
是妖?是鬼?
回想以往種種,謝不寧竟沒有頭緒。如果真是妖或鬼,能夠做到不露一絲端倪,到底是什麼恐怖的境地……
司桷羽無心向伴侶隱瞞,事實上謝不寧能心平氣和地要他坦白,足以讓他感受到來自伴侶對自己的在意和信任。
沒有被興師問罪的態度嚇住,他安撫地抱住伴侶,把人抱到腿上坐著,向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斬龍那晚,我受了傷……”
那天晚上,在金水海灣的船上,司桷羽替他擋住孽龍一爪。一頭長發削斷,背上被抓出一道深長的傷口。
傷口沾染陰氣,難以愈合,經過數月才好全。
司桷羽微微皺眉,俊美如天神,“你用糯米給傷口拔除陰氣,不過……陰氣並非是那條龍留下,我能感覺到,它源自我的身體裡。”
謝不寧挑了挑眉。
“你聽說過,傳說中有的邪靈來到人間,會用身體一部分把力量封印,完全變成人類的模樣。”司桷羽用淡漠的聲線說著。
斷發,傷口,封印……
謝不寧瞬間抓住什麼,手指摸到他耳邊的發梢,驚奇:“你的長發實際上是封印?那天意外被削斷才,才讓你想起以前的事?”
“那你到底是什麼,來到人間的邪靈?”謝不寧瞪大杏眼,這玩意兒一聽就不是好東西啊!
他掙紮著想下去,被抱的更緊。
貼著他的臉頰,司桷羽閉上眼睛:“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
模糊的記憶中,他來自一個天空沒有日月光芒的地方。那裡隻有黑色的高山,感受不到任何“生”的氣息,沉寂、灰暗,是充滿死亡陰影的世界。
那個祂存在很久很久,久到見證無數星辰隕落。漫長的存在消磨祂所有情感,祂變成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再然後,陷入更為漫長的沉睡。
回歸最初的本原,“司桷羽”作為人所擁有的記憶和感情,也許會湮滅在浩瀚的時空裡。屆時醒來的也許是他,也許不是他。
司桷羽說:“祂是沒有感情、沒有善惡、沒有正義的怪物。”
所以長生懼怕,同時貪婪地垂涎著祂。
“但你不是。”謝不寧安撫地親了親男人,完了歎口氣,“哎,我攏共就出格一次,搞出這麼大動靜——要是當初把頭發撈回來接上不就什麼事都沒有……”
司桷羽:“……”
不管什麼時候,伴侶都是如此樂觀,甚至有心情開玩笑。
他一本正經告知:“斷掉的頭發接不回去,封印也不能重新修複。”
謝不寧提高音量:“我還不能想想了!”
總之,這個事有點麻煩。也許小司是長生的克星,可冒的風險太大,萬一他再也回不來……謝不寧過不去自己那關。
長生也是篤定他們分不開,才笑的得意至極呀。真應四個字,為情困局。
……
房門打開,外麵的和尚道士們齊齊抬頭,圍上來:“謝老師,出來了?”
“瞧著臉色不太對,沒鬨矛盾吧?”
小聲:“是不是小兩口吵架了?”
眾人一齊尷尬地看天看地,風紀雪更是欠揍的擠眉弄眼。
謝不寧:“……”
最後這句是什麼鬼!
謝不寧沒想到,司桷羽坦白的夠徹底,連櫃都給他出了。難怪這些人看他們的眼神怪怪的,指不定心裡嘀咕什麼呢,我去。
“謝絕八卦啊,私人問題不在討論範圍!”謝不寧咳嗽兩聲,“大家有什麼對策,都不妨拿出來說說。”
和尚道士們倒是積極,討論一個下午,不過能想出來的對策有限,畢竟對方的手段近乎鬼神,實在不是普通修行的人能抵抗的。
朱會長說:“子時我們與你一同赴約,想來人多,應該能有幾分勝算。”
慧雲法師雙手合十道:“自然義不容辭。”
胡毛三翹著腳坐在庭院樹上:“本姑奶奶今日還要找他報仇!”
謝不寧還能說什麼,大家信任他,必須不能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