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讓“啊”就啊,十分乖巧。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特彆慢,因為薛梨梨一邊吃,還一邊抽空回頭去和顧老太太聊天。不僅要和她聊天,還要和她詳細描述一下飯菜的口味如何如何的好吃。
“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薛梨梨說:“蛋蛋,你下次生病,我們也來這裡住院吧,好嗎?”
蛋蛋的味蕾也被征服了,用力點點頭:“嗯嗯!”
顧老太太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聾子,還順帶是個嗅覺出現問題的人,這樣此時此刻,她就不會如此難熬。
她從未知道,原來餓肚子是如此難受的事情。
不僅頭腦發昏,意識不清,還經常眼前一黑,仿佛快暈過去似的。肚子還會咕嚕咕嚕響,四肢像灌了鉛,提不起勁,不管做什麼都要耗費極大的力氣,弄得她氣喘籲籲。胃部也似乎有一把火在燒,十分難熬。
她堅強的忍著。
等這個小惡魔走了,再讓管家給她準備一份飯菜。
不需要多麼昂貴,哪怕樓下兩塊錢一份的白粥,都是她的救命良藥。
顧老太太的腦子已經開始轉不靈了。
……然而薛梨梨還是沒有走。
她吃完了飯菜,然後吃零嘴。
零嘴就全是薛梨梨的,蛋蛋不能吃。蛋蛋上火了,不能吃這些堅果類的零食。
當然,一個人吃東西的速度也更慢了。
不過薛梨梨還沒忘記弟弟,她還給薛澄澄留了一點,然後剩下的自己吃。
“你……你還想吃到什麼時候?”顧老太太快受不了了,回頭虛弱無力的問她。
薛梨梨抓了一把堅果,“我不吃。”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那你快走吧。”
“我教蛋蛋怎麼剝殼子,他瓜子都不會磕呢。這樣怎麼行?我們守歲都是要磕瓜子的。”
“……”所以她到底要呆到什麼時候!
顧老太太快氣瘋了。
然而她情緒越波動,消耗的能量就越多,肚子也就越餓。
不行不行,冷靜一點。
且看她要呆到什麼時候,還能折騰出個什麼來。
顧老太太冷眼旁觀。
薛梨梨對著她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從裡麵挑出個夏威夷果。
她以前沒吃過這種堅果,不知道怎麼吃。
果殼實在是太硬了,咬不動。薛梨梨放嘴裡咬一口,很快就放棄了,牙齒痛痛。她要好好愛護她的牙齒。
蛋蛋在看她。
“蛋蛋,你看我,這種果就應該怎麼剝。”薛梨梨信心滿滿,然後拿出一個堅果放在桌麵上。
小手掌揚起來,小手掌拍下去了。
隻聽“砰”的一聲,桌麵也震了震。
待她拿起手來,夏威夷果四分五裂,露出裡麵的果仁。
“哇。”好香啊。
薛梨梨挑起來,分給蛋蛋一點點,然後自己吃了。
她又挑了一個果子,給蛋蛋剝。
蛋蛋有樣學樣,也是一掌,直接把果殼給拍碎了。
完美,十分完美。
薛梨梨覺得自己教導有方,摸摸蛋蛋的腦袋誇讚道:“不錯,蛋蛋真棒。”
蛋蛋特彆神氣。
顧老太太:“……”她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就不是一群正常人!
顧老太太就看著薛梨梨用這麼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一顆一顆拍碎,又一顆一顆喂進肚子裡,每次那“砰”的聲音,都仿佛拍進顧老太太破碎的心臟。在這一“砰”一“砰”的聲音中,她肚子的咕嚕聲反倒不那麼惹眼,也不引人注目。
好像偽裝還很完美。
雖然餓肚子很難受,但至少沒人識破。老太太想。
那該死的薛梨梨終於吃完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她終於要走了吧。
顧老太太想著想著,忽然感覺自己麵上有點濕痕。
她居然哭了?
荒唐!
簡直荒謬至極!
顧老太太一抬手,摸去眼淚。但這個簡單的動作,仿佛要將她所有的力氣抽乾似的,一抬起,她就氣喘籲籲。
肚子的咕嚕聲又響起,在安靜下去的病房裡十分響亮。
她真的沒力氣了,顧老太太想。
薛梨梨也聽見了。她耳朵也很靈,隻不過剛才沉迷吃東西,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她還記得自己今天是來探病的,不是來吃東西的。
薛梨梨跑到病床前,溫柔的問:“你是不是餓了?是不是想吃東西?”
東西都被你吃光了!
顧老太太直勾勾的看著她,有氣無力道:“不,不想。”
“哦,你是病人,我不能讓你吃東西,不過也不能讓你餓肚子。”薛梨梨看她顧老太太的吊瓶,回憶起媽媽以前陪弟弟吊針時做的動作――媽媽偶爾會調整一下塑料管上的滾輪,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想必是有用的吧。
薛梨梨便自作主張的把滾輪全打開了,輸液速度達到最大。
“不要怕,這是你的糧食,多吃點,肚子就不餓了。”薛梨梨善解人意的說。
顧老太太一陣暈眩。
液體唰唰往下掉。
短時間內,液體容量增大了許多。
心臟這個“抽水泵”壓力增加了,負擔變重了。顧老太太一陣恍惚,頭昏目眩的症狀加重,嘴唇也是逐漸發紫。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心率也加快了。
不不不,這是她太餓了,身體出現毛病了。
眼前也搖搖晃晃的,看東西好像有虛影。
她這是……這是餓壞了?氣傻了?
薛梨梨看她呆呆怔怔,問她:“你沒事吧壞蛋奶奶?”
“我沒――”話還沒說完,顧老太太眼睛一閉,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薛梨梨:“壞――蛋――奶――奶――”
管家聽見薛梨梨的叫喊聲,衝進來,看到顧老太太閉眼的樣子,也猛地怔住,腦子瞬間短路:“老――夫――人――”
摁床頭鈴,快快快。不不,現在叫值班醫生可能更快一點。
很快,病房就亂成一鍋粥。
顧提著一袋日用品回到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薛梨梨一臉愧疚的站在床邊,握住顧老太太的手,一邊叫著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蛋蛋不明所以,但也在哭。
管家也在叫著老夫人老夫人。
趕來的值班醫生正在給老太太做初步檢查,拿著手電筒照著瞳孔。
難道……
不會的!
顧手中提著的帶子軟軟摔在地上,整個人失去所有的力氣。
“媽――”撕心裂肺。
不,他雖然和媽媽還在冷戰期間,但媽媽怎麼就棄他而去了?不不,這一定是在做夢。
顧瞬間淚流滿麵。
他跪行過來,到床前,狠狠甩了自己幾巴掌,大喊幾聲媽媽,十分哀慟,悲切。
“對不起媽媽!是我的錯!我不該和你冷戰!不該對你漠不關心!我是個叉燒包!我……我知道錯了媽媽!!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顧從來沒哭得這麼慘過。
心中的悔恨十分強烈,令他麵部猙獰起來。
他爸從小不管她,他可以說是媽媽一手帶大的,雖然他也不滿於媽媽的強烈控製欲想要反抗,但是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太晚了。
顧用腦袋砰砰的撞著床沿。
醫生檢查好了,奇異的看他一眼,感歎這真是個孝子。不過倒也不必如此。
“你是病人家屬吧?不用這樣,堅強一點。”
“我怎麼堅強?我媽她都這樣了!”顧落淚。
“她就是餓暈了。好好休養,問題不大。”
“可她是胃癌!”
“她就是餓暈了。”
“你到底怎麼――”顧哭聲一頓,稍微從悲傷中恢複了一點理智,訥訥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值班的醫生比較年輕,剛上班沒多久,這還是見到第一次感情這麼充沛的家屬。
餓暈過去,不算什麼大毛病,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哭成這樣。
“我說病人,她餓暈過去了,不是什麼大問題,按時吃飯,好好休養。”
顧懵了一下:“胃癌晚期呢?”
年輕的醫生也懵了一下,反問:“什麼胃癌晚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