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一共三個孩子,何慧跟何偉是雙胞胎,性格卻截然不同。
大哥何偉性格溫吞,愛宅在家裡看書,成績好,朋友不多,是個老實巴交的善良孩子。何慧脾氣剛烈,睚眥必報,成績中等,人緣不錯,大半個廠區同齡人幾乎都認識她。
說起來反倒相差三歲的兩姐妹何慧與何黎脾氣一致的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倆才是雙胞胎。
當然,姐妹倆性格雖然都急躁,卻有本質上的差彆。
何黎咋咋呼呼,看起來不好惹,實則是個紙老虎,心性單純沒什麼壞眼子,好些人就愛逗她玩,惹她煩,愛看她炸毛時那氣鼓鼓的模樣。
何慧就不同了,她脾氣不好那是真不好,不但潑辣暴躁,心眼還小,誰要敢惹她,一定會不計一切代價報複回來。
何黎躡手躡腳進入裡屋,燈光從外屋透過半扇門照在床上,將何慧的身體一分為二,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何黎卸下肩膀的斜挎包,走到樟木箱前找衣服。
原本麵壁側躺的何慧忽然轉身,兩眼一瞬不瞬盯住何黎,一對瞳孔瞪得又大又圓,昏暗中散發出詭異的光,嚇了何黎一大跳。
拍拍胸口驚魂未定:“姐,你看著我乾啥,怪滲人的。”
何黎故作鎮定翻出衣物,準備洗個澡。
人還沒走出房間,何慧噌的一下坐直起身,扯開燈繩。
何黎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用手微微擋住眼前光線,穿著碎花短衫的何慧正坐在床沿,目光幽幽凝視著她。
“抽屜裡鎖著的錢哪兒去了?”
她低沉的聲音裡似乎正醞釀著一場欲來的風暴,本就心虛的何黎心臟猛然一抖。
“錢……錢……”她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清錢去了哪兒。
何慧見狀大概猜到了情況,冷笑聲:“那麼多錢你拿去做什麼了?處對象了?拿去給男人花了?還是被人騙了?”
到底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甭管脾氣再潑辣,這會兒被何慧一頓數落,真是又羞又躁:“姐你說什麼呢,什麼男人,我什麼時候處對象了?莫須有的事!”
何慧眯起眼,嗓音冷淩淩的:“那你說錢去哪裡了?”
橘黃色的燈光映得何慧那雙眼格外幽暗,表情平靜到令人害怕。
見事情瞞不過,何黎隻好把周銘天闌尾炎的事情交代清楚,但省略了自己嘲笑曾文華的過程。
聽完,何慧逮住關鍵信息隻問她:“人到底是不是你撞的?”
何黎脫口而出:“不……”
何慧要的就是這個“不”字。
不等何黎說完,便起身套上拖鞋,風風火火往外走。
“行,我現在就去他們家要錢。”
何黎瞠目結舌,三步並作兩步擋在門口攔住何慧不讓她走。
“姐,你彆去,彆去!人是我撞的,是我撞的!”
何慧差點被她氣笑,伸手推她:“一會兒不是一會兒又是,到底是不是你撞的?”
何黎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她想起吳詠秋下午那駭人的眼神,想起自己信誓旦旦說會負責到底,哪敢讓何慧去要回手術錢。
她張開雙臂攔住去路,給出肯定回答:“是。”
何慧仍是冷笑:“手術費二十五,抽屜裡卻少了三十,剩下的錢還有票呢?”
“剩下的錢……”何黎心虛垂下眼瞼,咬唇道:“我尋思這事兒跟我撇不開關係,怕吳主任怪罪,就買了點水果麥乳精啥的……”
聽完何慧更生氣了,眉心深深烙出一個“川”字。
何黎忙把兜裡的毛票掏出來:“沒用完,還剩了點!”
何慧被她氣笑:“醫藥費都付了,憑什麼還給他們買水果?何黎,你不知道我們家什麼情況嗎?你錢多燒得慌是吧?”
何黎也委屈,捏緊手中皺巴巴的錢:“花都花了能怎麼辦,找人家要回來多不好啊……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花錢消災……”
何慧聲音霎時變得尖銳:“花錢消災?那災你消得起嗎?何黎,你睜開眼看看咱家情況,你寧願餓死也要保全你的麵子是嗎?”
她氣勢洶洶往門口衝,何黎堵住不讓她走。
姐妹倆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良久,相互不肯退讓。
何慧放下狠話:“你有本事攔今天,明天你也攔不住,我遲早會把錢要回來!”
何黎難堪地咬住下唇,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在今天爆發。
“姐,我平時省吃儉用一分錢掰成兩份花,發生了這種事情我也很難過,我們家生活上是困難了些,可如果不是你不願意工作,花錢大手大腳,我們何至於連二十五塊錢醫藥費都要找人還?”
一句話引爆了何慧的炸藥桶:“何黎!你什麼意思?你是在指責我的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