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少是少了點,總比沒有強,那能轉正嗎?”
謝民撇撇嘴,語調漫不經心:“乾得好就能轉,估計需要工齡,不過沒關係,我老姨在化工廠有關係,到時候操作一下。”
這年頭最吃香的是國企工人,工資待遇簡直沒話說,鐵飯碗不用擔心失業,單位還給分房,最關鍵的是工作是接班製度,你不乾了還可以把工作給你的家人,毫無後顧之憂了,如果能當上化工廠的正式工,往後何慧不僅不用發愁經濟,對象都好找不少!
何黎登時樂得合不攏嘴:“那行啊,什麼時候去?我姐最近不在家,我不確定她什麼時候回來。”
四天前何慧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沒說地點也沒說出去乾啥事,何黎縱使想找她也有心無力。
謝民驚愕瞪眼:“你姐不在啊?人家招臨時工急用呢,最晚明天就得上班。”
“什麼?明天?可我不知道我姐什麼時候回來啊。”
有時候現實就是如此滑稽,眼見著希望就在前方,偏偏在小地方出了差錯!
“你姐出遠門了?去哪兒了?”張馨問。
何黎搖頭:“不知道,她沒說。”
張馨無語:“你姐也太不靠譜了。”
謝民無奈扶額:“那就難搞了。”
何黎焦灼道:“能不能讓負責人時間上通融通融?”
謝民苦惱搖頭:“臨時工說要就要的,哪能等呢。再說你倒是給個時間啊,時間都不確定,萬一等個十天半個月不回來,彆說你姐了,就是廠長女兒來了也不好使。”
張馨讚同點頭:“說的也是,黎黎,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姐真是啥事都辦不成,她就沒那個運氣!”
運氣?從小到大何慧確實沒怎麼幸運過,連回城過程都比彆人更坎坷。
“唉,祈禱你姐明天平安回家吧。”
三人這邊正苦惱著,周銘天騎著他的鳳凰牌自行車行駛而過。
張馨笑意盈盈指著他:“快看,是周技術員,他都複工啦,好快,才一個星期不到吧。”
何黎抬頭,正好周銘天也回頭,兩人目光短暫交彙,不知是否眼花,她竟從他眼裡看見了清淺的笑意。
“何同誌。”
就這麼低低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人就走了。
謝民瞪大雙眼:“他……何黎,他咋跟你打招呼?你倆很熟嗎?”
章輝回過神,不可思議道:“你倆撞個車還撞熟了?”
謝民:“撞出感情來了?”
何黎瞪眼:“……瞎說什麼呢!”
自行車踩著樹影駛過,陽光從頭頂樹葉的縫隙裡灑下,落在他寬厚的肩膀,成了溫軟的淺金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放在了那抹耀眼的背影上。
何黎好不容易忘記了前兩天那些事情,又因為周明天突然的到來浮現於腦海。
*
八十年代的工廠車間是沒有空調的,即使天氣轉涼,生產車間依舊比室外悶熱,幾台老式電風扇呼呼吹著,吹散不開那股燥意。
工人們正有條不紊進行著勞動,見到他隻是倉促抬頭看了眼,隨後繼續投入工作。
技術科辦公室裡,沒事乾的孫長城百無聊賴翻著一本器械使用手冊打發時間。
與周銘天不同,雖然他自己也是技術員,大多數時間其實是在進行機械器材的維修和保養,反而產品研發技術這一塊他不太擅長。
看見周銘天,孫長城一咕嚕從座位上彈起來,咧著笑迎接:“你怎麼複工了,休養好了?”
“周工。”
“周工。”
周銘天點頭示意:“嗯。”
辦公室裡清一色的男同誌,見到周銘天寒暄了幾句便埋頭做自己的事。
周銘天還是一身簡單的白襯衫,下身配一條黑色長褲,的確良材質,又薄又輕垂感極好,將兩條腿修飾得長而筆直。
他走進辦公室把斜挎包放到工位上,打開玻璃杯蓋,裡麵空空如也。
“早好了,我媽不放心,非讓我多躺了兩天。
周銘天拿著玻璃杯起身,孫長城嬉皮笑臉接過:“你是病號,多休息,我去幫你接水。”
辦公室有兩隻保溫壺,同事們每天輪流上開水房接水,早上的水剛從開水房打來,還是滾燙的。
孫長城給他接滿一杯,笑眯眯地遞過去:“小心燙。”
周銘天接過水杯睨了他一眼,吹口氣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殷勤?”
這做賊心虛的模樣,生怕彆人不知道他揣著什麼壞主意。
孫長城也沒打算隱瞞他,拖了隔壁一張椅子過來挨著他坐,小聲道:“這不馬上到中秋了嗎,咱廠要辦一場交誼舞會,到時候我準備邀請沈桂英跳舞。”
交誼舞會?這倒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