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與賀九黎在大漠之中相遇, 又與她相約共遊蘭州,豈料他解決了龜茲國之事後,賀九黎就不知所蹤。
楚留香在蘭州城內呆了半個月, 也沒尋見她的下落,又受那“畫眉鳥”的幾次挑撥, 這才頗為遺憾的離開了蘭州城, 前往蘇州調查畫眉鳥一事。
這一走, 就是好幾個月的時間。
等到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愛風雅也愛美人的楚留香才聽說, 汴京裡頭多了一個有趣的地方,那地方香雲成林,奇樹遍布, 春暖夏涼,有金桂子樹上結出潔白瑩潤之夜明珠, 夜夜為行人照亮通往其間的路,又有凡間從未見過的瓜果美飲, 隻叫人進去了便不想再出來。
一開始,楚留香隻當又是一個離奇的江湖傳聞罷了, 畢竟若是真的,那名叫“蓬萊客棧”之地, 恐怕並非凡間,而是天上吧。
但那傳聞還沒完。
隻倒是,那蓬萊客棧神秘的老板, 乃是一鳳眼美目、飛仙高髻的神秘女子,她憑空出現在江湖之中, 與江湖上最負盛名的遊俠關係熟稔, 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從哪裡來, 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要開這蓬萊客棧。
那老板的名字,叫做賀九黎。
直到知道了這間客棧的主人,楚留香才收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些輕視。
賀九黎有寶車一輛、又有神兵火器一件,光憑這兩樣東西,她便殺死了江湖之中最可怕的魔頭石觀音。而如果是她的話……
能造出仙境,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楚留香正好閒著沒事,便愉快的決定上汴京去,拜訪拜訪這位老朋友。
他就是今夜才到的。
楚留香行事瀟灑,並不拘於小節,半夜到的,那便要半夜進門,他飛身入內,果然看見了那一顆結滿了夜明珠的金桂子樹。
如今已是深秋之末,過幾天便是冬至了,汴京的冬天很是寒冷,郊外的樹也早就光禿禿的了,隻是這蓬萊客棧卻好似另外一個季節一般,鬱鬱蔥蔥,讓人恍如置身深林。
饒是楚留香,也不禁晃了神。
他愈發好奇的往裡頭走,卻聽一婦人道:“先生,您是要住店麼?”
楚留香一笑,道:“我與此地的賀老板乃是舊相識,今日特地前來拜訪,還請嫂子代為通報。”
他是個翩翩貴公子,姿態做的十足。
那婦人十分爽快,隻是道:“那自是沒問題,隻不過此刻夜已深了,不知我家老板睡下沒有,還請公子稍等片刻。”
楚留香欣然同意。
此時已將近子時,若說睡下卻也很是正常,卻不想賀九黎並未睡下,而是坐在一樓的沙發上不知道在等著什麼。
聽聞楚留香來了,她微微一愣,又複而笑了,對進來通報的香蓮道:“叫他來吧,我們的確是舊友。”
這便是冷血來之後,聽見賀九黎與楚留香相談甚歡的前因後果了。
他本來想上樓,腳步卻又僵在了那裡,冷血抿著嘴唇,盯著樓梯口處的小夜燈,忽然又把邁上去的那一隻腳收了回來,轉而坐在了一樓的沙發上。
他不知道賀九黎此刻想不想見他上去打擾,所以他選擇不上去,在這裡等著。
而賀九黎當然聽見了腳步聲。
不僅如此,她還立刻就辨認出了這是冷血的腳步聲,冷血的腳步是很穩當的,每一步都實實在在的踏在地上,但是速度卻並不慢,有一種和他本人一樣的緊繃和敏捷感。
但是他在將要上樓的時候忽然停住了,然後他遲疑了一下,又退了回去,腳步忽然放輕,走到了沙發旁邊,又輕輕的坐了下來,好像是怕打擾到她似得。
賀九黎的表情便看著稍微有一點點的無奈。
楚留香當然也聽見了那腳步聲。
楚留香道:“賀姑娘?那是……”
賀九黎歎了一口氣,道:“那是冷血,神侯府的捕頭,我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看了看楚留香微笑的臉,然後這才道:“是我的男人。”
楚留香便有些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不過他很快又笑了起來,他深邃的眼睛裡出現了一種溫暖而動人的光華。
楚留香道:“原來你已有了愛人!恭喜!恭喜!”
看的出來,他是真的為賀九黎感到高興。
楚留香又道:“我是否有幸見冷捕頭一麵呢?”
賀九黎卻沒有說話,隻是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微笑,楚留香立刻便明白了,這對愛人之間此刻正有矛盾。
他失笑著搖了搖頭。
楚留香道:“既然如此,我好想還是不要出現在這裡比較合適。”
深夜出現在一個姑娘的家中,又被人家的愛人差點逮住,饒是楚留香,也並不擅長處理這樣的情況。
賀九黎淡淡的嗯了一聲,楚留香便起身告辭。
賀九黎隨意丟給他一張門卡,楚留香便明白今晚這蓬萊客棧的客房也有他的一件,他微微一笑,朝賀九黎拱了拱手,便從二樓走廊最儘頭的窗子之中飛身而出。
賀九黎便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慢吞吞的下了樓。
或許冷血會質問她為什麼深夜和一個男人相談甚歡?
她慢慢走下樓去,冷血坐在沙發上回頭,一雙綠眸在黑暗之中仿佛發著光一樣。
他懷裡了一個鯊魚抱枕,頭發和衣服都不是很整齊的樣子,此刻他的下巴正搭在那個宜家大鯊魚的嘴巴上……這抱枕和冷血看起來並不是很搭,起碼此刻,他看起來有點滑稽。
冷血張了張嘴,有些沙啞似的道:“阿九,你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好像快要被拋棄一樣的可憐。
賀九黎的心裡幾乎立刻就有些揪了起來,她走下樓梯,走到冷血的跟前去,道:“你既然來了,怎麼不上來,坐在沙發上乾什麼?”
冷血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
賀九黎便要拉他的手,冷血的手搭在小鯊魚上頭,安靜的垂著,賀九黎的手輕輕拉起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便蜷起來,勾在賀九黎的手指之上。
她隻輕輕的一用力,冷血就順勢站了起來。
他緊緊抿著嘴唇,什麼都沒說。
賀九黎卻發覺了什麼不對,有些狐疑的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冷血身上一向都很熱,他的手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冰涼過。
冷血遲疑了一下,道:“……外頭冷。”
他的確是個不太會撒謊的男人,一撒謊,整個臉上都寫滿了彆扭。
見賀九黎似笑非笑的看他,冷血有點心虛的移開了眼睛。
賀九黎歎氣道:“又受傷了?怎麼傷的?”
冷血沉默了半天,才悶悶道:“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