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馬上坐下,手裡出現了一份合同,“啪”地按在關越麵前桌上。
“就這麼愉快地說定了。”
關越:“……”
“現在我正式聘請你擔任本公司的CEO。”天和打開先前從辦公室裡強行收繳的、關越的鋼筆,遞給他,誠懇地說,“佟凱幫我做的合同,Lucy,你剛剛也聽見了,關總三十秒前說的,什麼都可以,鋼筆順便還你。”
領班笑了起來,不敢插嘴。
普羅:“天和,你的陷阱簡直無懈可擊,他和佟凱都根本沒有半點提防。”
關越:“………………………………”
“子蹇幫我出了個主意。”天和誠懇地說,“本來我們想把合同折成很小一份,露出簽名處的一小塊,找個路人假扮你的粉絲,求你給他簽個名。簽完以後再把合同展開給你看,大喊‘耶,上當了!’但找CEO用騙的辦法,總不太好,所以還是請你自行決定,我知道你需要先看下合同……”
關越也不看合同,隻盯著天和。
“我要是簽了,”關越說,“你願意坐在這裡聽完我說的話麼?”
天和:“你隻要答應我認真考慮就可以了,我的目的,確實隻是單純出來和你吃頓飯,是你先逼我,要和我談什麼股權置換。否則誰會在乎……”
關越翻開合同,看也不看就簽了。
天和:“……”
“沒有任何競業條款。”天和不安地說,“你隻要花一點時間,替我做一些決策,剩下的交給行政去管,不需要親力親為,我保證不會耗你太多時間。你也完全可以隨意,開你的投資公司。對外,你擁有所有的戰略決策權;對內,你擁有所有的行政決策權。資本與戰略層麵上,我唯一的一票否決權,也讓渡給你了,你將替我行使幾乎所有權利。”
關越把合同遞回給天和,天和原本隻是開個玩笑揶揄下他,也沒想到關越居然就這麼簽了,忽然就十分感動。
“沒關係。”關越說,“大不了我公司不開,給聞家打一輩子的工。”
“我沒有這個意思。”天和無奈道,“怎麼又開始了。”
關越認真地說:“不是反話,我確實有把Epeus做大的想法,你允許我同時兼顧投資公司,就更好了。反正在進行股權置換後,交叉持股的前提下,兩家公司分彆歸屬於誰,並無太大區彆。”
他沒有接天和遞回來的、屬於他的那一份合同:“都給你了。”
天和:“……”
天和見關越這麼認真,有點內疚了。
關越沉默不語,切完牛排,仿佛他今天的任務隻是來切牛排的。
領班接過去,放到天和麵前。
普羅:“有點尷尬。”
天和:“我說……”
關越:“人招得如何?”
天和深吸一口氣:“我不需要那麼多的借款,目前隻有兩億左右的資金缺口,如果你願意來當CEO,我可以讓子蹇注冊一家公司,再入股Epeus,完成F輪融資,這樣你隻要出一億……”
關越:“錢的事不用你管,你是CTO,資金結構與你沒關係。我問,人招得如何?”
天和忽然覺得,請關越來當Epeus的總裁,似乎不是一個好主意,接下來他一定會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地“管”我!!
“一個也沒招到。”天和說,“現在缺產品經理、研發一組、研發二組負責人,以及分管商務與公關的副總、行政副總。我想先把研發人選定下來,分兩個項目組。實在缺人,我自己先帶一組,另一組負責人的人選是二選一,難度都很大。但隻要對方願意來,團隊成員讓他自己決定就行。”
“後天開始我陪你。”關越說,“早上十點,約咖啡,他倆名字給我。”
天和:“不行,我要睡覺!我好不容易才從青鬆離開,不用再打卡上班,你居然讓我這麼早就起床?!”
關越:“我自己去,你隻要告訴我名字。”
“不不不……”天和說,“你不要亂來,老板,招Quant必須循序漸進……要讓他們心服口服,我會設法去牌局上逮他們。”
關越:“不要空談理想。要談錢,談公司前景,你具有的先天優勢,是帶領團隊成員獲得成功,除此之外,把錢給夠,項目股份分配到位……”
天和說:“很多程序員其實不差錢,他們要的是……”
關越:“每個人都要養家糊口,將薪水提上去,加班時間壓下來,才能證明你對技術與產品的信心。除此之外,廢話少說。”
天和感覺光是為了重建公司這件事,他倆吵起來就夠喝一壺的,隻得說:“算了,先不談工作了,還是換個話題吧,喝點葡萄酒?Lucy,開瓶酒。”
天和吃了點牛排,意外地,今天芬克的味道還挺不錯,水平忽高忽低,時好時壞。
“那天晚上方姨來公司,朝我說了許多事。”關越喝了點酒,“特地提起你四歲那年,有一次你在洗澡,覺得水太冷了……”
“還是談工作吧,”天和誠懇地說,“我錯了。期權怎麼分配比較好?”
關越想了想,又說:“期權小意思,Epeus計劃五年後IPO上市,你覺得可行?我不想借殼,你喜歡在美國上市還是A股?或者港股?”
“方姨還說了啥?”天和又改口道。
關越:“到底想聊什麼?”
天和:“就不能說點輕鬆的不尷尬的話題嗎?”
關越:“行,你起頭。”
天和:“新家打算住哪兒?需要幫你問問麼?”
關越:“我以為當你公司CEO包吃住,房子鑰匙都給我了。”
天和:“那是我大哥的,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你可以……”
天和想讓關越過來自己家裡住,但這話他已經說第三次了,關越願意來自然會來,總這麼說顯得死皮賴臉的,於是改口道:“那小一暫時寄養我這兒?什麼時候給你送過去?”
關越“嗯”了聲:“放著,改天我去看它。”
天和:“還是那麼喜歡到處叼走東西,我總覺得它的身體裡住著一隻狗的靈魂。”
關越心不在焉地瞥向一樓,樓下樂師正在一桌一桌地拉小提琴。
關越:“烏龜到了陌生的環境裡,第一件事就是為自己搭個新窩。動物要求偶,本性使然。”
“搭好窩了也吸引不來配偶。”天和想了想,確實,家裡的金田一寵物偵探團也該有配偶了,否則孤零零的,總感覺有點寂寞。
天和本想說找機會給鱷龜先買個老婆回來。
關越卻漫不經心道:“它不懂,反而一直憧憬著,所以無知也有無知的快樂。務必不要朝它說破,否則小一知道了真相,一定很難過。”
天和:“我真是受夠了你的隱喻。”
關越:“我沒有做任何的隱喻,是你多心了,我怎麼可能把自己比喻成一隻烏龜?”
“Lucy,上甜品,我想回家了。”
“對,哪怕吵架,甜品一定是要吃的,吃完才能走。”
天和正色道:“你簽了合同,所以我會履行承諾,把晚飯吃完。我是遵守承諾而準時的人,這是對彼此的尊重。”
關越:“說得好,隻有我不懂得尊重人,比方說讓人在大都會裡,等了多少個小時來著?”
天和:“我知道那天你不是故意的,現在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苦衷,背負著三十三億英鎊的重擔,吃力地從華爾街爬到大都會,左顧右盼,隨時提防著不要被人踩到,路上還得等紅燈,需要花上七個小時,這很正常。”
關越:“……”
Lucy端上兩份冰淇淋,冰淇淋上澆了比利時巧克力,用金箔碎撒出一個漂亮的心形,樂師過來,拉起了小提琴,剛好來到這一桌前,開始拉巴赫的卡農變奏曲。
天和拿起勺子,說:“換首貝多芬的歡樂頌吧,慶祝一下這個難忘之夜。”
樂師拉起了歡樂頌。
關越:“巴赫,今天要按老板的品位來。”
樂師換成卡農變奏曲。
天和:“貝多芬,關總才是老板。”
樂聲停了,小提琴手看著兩人,關越與天和對視片刻。忽然樂聲響起,變成了《卡農與歡樂頌》。
天和心想這兩首歌還能用以這種方式無縫銜接,真是失算。隻得悻悻吃下一口冰淇淋。
天和:“……”
關越在桌對麵,於《卡農歡樂頌》的樂聲中看著他。
“Lucy,麻煩您把樓下那盆滴水觀音幫我搬上來。”關越說。
Lucy笑得快不行了,站到一旁,拿出手機。
天和在勺中吐出一枚黃金的戒指,正是當初捉弄關越與那烏克蘭超模時,被關越收回去的那枚,關越明顯已經送到珠寶店裡去清洗過一次,黃金的色澤閃閃發亮。
天和沉默著。
關越喝了口咖啡,又沉聲道:“戒指最好在甜品環節上,這樣對方不願意,正好埋單走人,有個緩衝。否則萬一被拒,還要一起把飯吃完,相當尷尬。”
這下換天和不想說話了,他把勺子輕輕放到桌上,將戒指倒在小盤裡,把它拿起來。
關越握著咖啡杯的食中二指稍稍發抖。
終於,天和把那戒指收進掌心裡上,抬頭看關越——他的眉眼如此熟悉,一如他們曾經對視的無數個瞬間。
“我會認真考慮,”天和輕輕地說,“過段時間答複你。走了,回頭見。”
關越示意埋單,說:“行,隨時等你的offer。”繼而拿起天和的風衣,離開芬克,將他送到門口,司機正等著,關越將天和送上車。
天和已經亂了,他沒有再去看關越,上車後隻下意識地低頭,看手上戒指,車窗搖起,擋住他的側臉。離開站在門口的關越時,天和茫然不知所措地回頭,瞥見他站在路邊的、孤獨的身影。
天和抬起手背,像個小孩般艱難地擦了下眼淚。
關越朝著遠去的賓利輕輕地吹了聲口哨,轉身回入芬克,指間挾信用卡,在收銀台前輕快地敲了敲,示意Lucy。
“今天店裡所有的消費,我請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