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江家。
江潮生、溫依淩、江子蹇、佟凱四人共進晚餐。佟凱自從與江子蹇在一起後,就把管家與一眾執事全給打發走了, 搬到江家住著。反正在家也是被執事們欺負,不如來江家享受一把真正少爺的感覺。
這就導致了,佟凱在失憶之後無處可去,被江子蹇帶著遛了一整天,最後還是跟他回了家。經過這一整天的相處,佟凱忽然發現江子蹇其實是個很有趣的人, 像個性格豁達的小孩, 更開得起玩笑, 雖然“戀人”這個身份讓佟凱實在接受不了,但江子蹇也答應, 在他恢複記憶前,不會強迫佟凱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今天一整天的舉動也發乎情,止乎禮。這又讓佟凱平添了不少好感。
哪怕不是戀人, 當成朋友或哥們兒,一定也能相處得很快樂,佟凱不由得有點遺憾,自己這些年裡,為什麼就從來沒有結識過像江子蹇這樣的好哥們兒呢?
當然江子蹇這種奇葩, 也不是隨便能遇上的,佟凱隻能這麼安慰自己。除此之外,江子蹇的爸媽對他也非常親切與關愛, 家裡有說有笑,令他感覺到久違的家庭溫情。飯桌上的菜全是他愛吃的,江子蹇還嘗試著喂他吃飯,當然,被佟凱拒絕了。
自從三歲學會自己吃飯以後,佟凱就再也沒有被人喂過飯了,這個提議忽然讓他有點小感動。
“你爸媽很愛你。”夜裡,佟凱跟著江子蹇回了房。
江子蹇說:“更愛你。”
江子蹇本來想告訴父母佟凱失憶的事,卻被佟凱極力阻止了,生怕江潮生大驚小怪給他請醫生。
“你先洗我先洗?”江子蹇看了眼,就像平時一般,睡衣都準備好了。
佟凱:“我說,你們家這麼大,就連個客房都找不到嗎?”
江子蹇:“不會把你怎麼樣的,睡一起讓你覺得很難受嗎?”
佟凱想說點什麼,看到江子蹇那張帥臉,氣又頓時消了,佟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認識了第一天,居然就這麼隱隱約約,對江子蹇有點動心了。
“好好,拿你沒辦法。”佟凱隻得去洗過澡,與江子蹇各自坐在床上,蓋著一張被子,江子蹇拿著手柄,玩了會兒射擊遊戲。
佟凱:“你就不用賺錢嗎?成天跟個小孩兒似的。”
江子蹇茫然道:“賺錢?那是你的事啊,之前說好你幫我打理家業的。”
佟凱:“……”
江子蹇關了遊戲,接天和那邊,想問問關越的情況,普羅答道:“天和已經睡了。”
江子蹇隻得約了明天公司見,拉過被子,把兩人蓋上,一本正經道:“你是不是很期待我待會兒會對你動手動腳?”
“滾!”佟凱扯過被子,抬腳踹江子蹇,江子蹇卻笑著說:“我猜你這才一天,就又喜歡我了。”
佟凱:“你一直都對自己這麼盲目自信嗎?”
江子蹇把被子整理好,說:“因為咱倆最初就是一見鐘情。”
佟凱忽然不說話了,江子蹇關燈,躺下。佟凱輾轉反側,一時無法入眠,江子蹇說:“抱著睡?”
佟凱說:“我還是去客房。”
佟凱是個謹慎而穩重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在麵對江子蹇時,簡直就毫無招架之力。
“來——”江子蹇說,“就抱著。”
於是江子蹇轉過來,抱著佟凱,佟凱推了兩下隻推不掉,心臟撲通撲通地跳,黑暗裡,終於伸出手臂,讓江子蹇枕著,抱住了他。
翌日清晨,天和被電話吵醒了,接起來後,那邊響起了遲小多的聲音,睡眼惺忪的天和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遲小多:“我們連續二十個小時,加班加點地盤問那隻烏龜,有解決辦法了,隻不過呢,非常麻煩,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關越現在連專業技術都被回檔了。”天和戴著耳機,火速換衣服準備去上班,朝遲小多說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遲小多無奈道:“沒辦法,像你們這樣的夫夫,畢竟還是很少啊。項誠的專業也不是為了我才學習的……”
“他專業是什麼?”天和看見關越已經起來了,顯然昨晚也沒睡好,便朝他打了個手勢,說,“早飯你自己吃,我去公司一趟。”
畢竟越和總不能沒人照看,先讓關越在家裡適應下。
“呃……他專業在家裡陪我玩。”遲小多那邊自相矛盾地解釋道,“總而言之呢,你也許要花一點時間,藥已經讓人給你們帶過去了,但一定、一定不要忙著吃!必須先做一件事。”
“哎!等等!”天和說,“這個藥不是抑製愛情用的嗎?既然是這樣,我還怎麼去……”
遲小多:“抑製歸抑製,本能還是不會忘記的,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他。解決完這件事以後,你就可以讓他服藥了。”
天和把車開出來,朝家裡看了一眼,隻見關越一身睡衣,還站在落地窗前發呆。普羅說:“我想他現在已經大概清楚狀況了。”
“昨天晚上關越的心理活動一定很頻繁。”天和哭笑不得,把車開上高架,今天他必須速戰速決,早上把事情全部處理完,儘快回家守著關越,以免出狀況。
普羅說:“需要通過性這個手段來刺激大腦皮層,再服下解藥,這個操作聽起來有邏輯問題。”
天和說:“我明白小多的意思,這個行動,能喚醒他的激素辨認功能。”
普羅:“這是個艱巨無比的任務。”
天和:“不,當然不。”
天和撩了下頭發,漫不經心地說:“關越能理解的。”
普羅:“你對你們之間的感情,有種盲目的信心。”
“當然。”天和隨意地說,“偶爾也要學學小驢同學,這世上有誰不愛我?”說著打方向盤,停在公司門口。
周一上午,越和員工基本到齊,佟凱與江子蹇也來了,聞天嶽請了度蜜月假,工作暫時由吳舜接手。
“……關總正在麵對人生中一個艱難的抉擇。”天和說,“接下來的幾天裡,他暫時無法來公司,需要在家裡思考這個重大問題。好了,大家如果沒有什麼事,暫時就……”
“有。”吳舜沉默數秒,而後道,“很嚴重的事,關越什麼時候能來?”
天和:“……”
這是吳舜第一次用到“很嚴重”來形容某件事,天和馬上預感到事情不會簡單。
天和:“不要嚇我。”
吳舜眉頭深鎖,解釋道:“這次的亞太信息商務戰略合作會議,我們遭到了一點……不太好解決的問題,青鬆的美國總部,顯然仍在窮追不舍,以知識產權的問題,要求我們付一個高額罰款。罰款也就算了,這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本公司的名譽,引發歐美市場全麵禁入的問題。”
吳舜打開投影,顯然高管們在天和抵達前,已經商量了整整一上午,誰也沒有解決方案。天和家裡的事情還沒結束,眾人便給他扔了這麼一個大難題,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在普羅於矽穀華麗登場的兩個多月後,亞太信息商務戰略合作會議,將在三亞市召開。在這個合作會議上,Epeus的目標是簽訂進入歐美市場,與多家大公司共享技術,進行共同開發的議程。但青鬆就在一個禮拜前,朝Epeus提出了正式起訴,理由是侵犯知識產權。
這很明顯是商業競爭中的打壓手段,對方指控關越在離職時,竊走了青鬆旗下一家科技公司的人工智能研發成果,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彆說關越看不懂代碼與技術報告,總部的科研報告也絕不可能落到中國分部的CEO手裡。
這種事說大不大,天和也知道,青鬆的官司不可能打贏,但眾口鑠金,三人成虎,對方名喚Blex的負責人還孜孜不倦地四處唱衰關越與天和。在接下來的戰略合作會議上更不知道準備搞什麼手段。初時關越得到這個消息,隻簡單地說:“衝著我來的,由我解決,你們不必操心。”
關越相當清楚青鬆的行事風格,按他的習慣,屆時將在論壇上直麵並進行化解,當可反殺Blex。但麻煩就麻煩在,突然間出了這件事,距離商務戰略合作會議,隻剩下兩天了!後天大夥兒就要啟程參會,而Blex見越和這邊毫無回應,反而肆無忌憚地越鬨越大,更在美國的預備會展望上,公然發表演講,要追究到底。
現在許多家公司都紛紛對Epeus表達了疑慮,或致函或致電,詢問越和將如何處理這個爭端。
“首先,如何回函?”吳舜說,“其次,屆時在經貿論壇上,要怎麼應對?我們要如何配合?提交什麼演示材料?這些都需要準備,我們隻剩下兩天了,敲定之後,今晚還要加班。”
天和一手扶額,正在煩惱時,會議室裡突然響起了普羅的聲音:“沒有這個必要,大夥兒交給我,當成去團建玩玩。”
“玩你個頭啊!”江子蹇說,“我再也不信你了,普羅!”
聽到普羅的聲音時,天和忽然就靈機一動。
當天午後,天和問了方姨,得知關越今日一整天,都在看家裡的東西,其間又在書房中待了一個多小時,查看之前天和與關越簽訂的合同。
“關越?”天和說,“吃午飯了。”
“再等等。”關越的聲音說。
關越正在漸漸找回狀態,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突如其來的遭遇確實讓他一時混亂無比,仿佛從在倫敦生活的某一天裡,等待十四歲的天和過來上學,去機場接完他,開車回家的那個時刻,直接就跳到了十幾年後的現在。
其間種種,猶如一場浮生大夢,依稀記得許多碎片化的信息,仔細一想,卻想不起來了。
關越早上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相當苦惱,卻什麼也想不起來。麵對天和時,起初更有種陌生與畏懼,印象裡小小的天和,居然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而且還變得不一樣了!自己醒來時,更在床上抱著渾身赤|裸的他……這一幕給關越的衝擊實在太大了,讓他頭暈目眩。
我居然把視作弟弟的天和給……關越想到這裡,差點就硬……不對,差點就崩潰了。但幸而天和沒有對他們的關係說太多,反而十分自然,關越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隻能努力地想辦法忘掉它。奈何這個景象的衝擊太大,越是努力不去想,腦海中就越是容易回憶起天和肌膚的觸感,枕在他肩前毫無保留,仿佛把整個人都交給了他,任憑他處置的溫順態度,關越越想越無法控製,全身血液沸騰不休,讓他口乾舌燥。
我們的感情居然變得這麼深了?關越看完了公司的初創合同,以及資產管理與股權置換等協議,但仔細一想,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換了失憶的現在,但凡天和要求,關越也不會拒絕他,反而很願意都給他。
隻是在性上麵……關越實在想不通,自己當初是如何克服這種罪惡感的。
“今天在家做什麼了?”天和在餐桌前問。
關越慢慢地走到餐桌前,充滿了疑慮,想了想,說:“回憶。”
天和倒是很輕鬆,遞給他飯碗,問:“想起來了?”
“沒有。”關越說,“但大致知道了咱倆這些年,是怎麼相處的。”
天和笑道:“怎麼相處的?”他其實很想聽聽關越對他們這些年來生活的評價,自從在一起後,關越就從來沒與他討論過這種問題。
關越失落地歎了口氣,拿筷子,本不打算說,最後卻忍不住道:“你就是個不省心的小孩。”
“我哪有?”天和說,“今天公司裡頭亂成一鍋粥,還不是我去處理的?”
關越:“為什麼不叫我去?”
天和哭笑不得:“你現在這個樣子,連人都認不全,去了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