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點的香早就撤了,彌漫著清苦的藥味,飄飄嫋嫋。
太醫都被拖出去斬了好幾個,甚至在外麵張貼的皇榜,可是依然無用。
熙帝胡子拉雜,眼底下一片青黑,他拉著曦妃的手:“朕就剩你這麼一人,你還要離朕而去……”
曦妃低咳了兩聲,蒼白的麵色又染上兩份薄紅:“都要去的,臣妾不怕。”
熙帝握著她的手:“你要等等朕啊。”
曦妃笑著撫向了熙帝的臉:“臣妾放心不下長安,還往皇上以後好好照看。”
“你這是什麼話,長安也是朕女兒。”熙帝說著,心絞痛,“長安定還望著她母妃能看著她出嫁,曦兒……”
曦妃打斷了他,靠在床邊:“我們的長安長大肯定是天香國色。”
熙帝附和道:“定然。”
曦妃薨了。
崇華宮滿宮素縞。
熙帝罷朝了兩天。
董嬤嬤也是強打起了精神,隻是眼圈還是紅:“可憐我們小公主,娘娘她去的早啊。”
綠茶一身孝衣,外麵披著白狐頭蓬,襯著一雙眼睛黑亮,她腳下是驢皮靴,上麵還綴著一團毛球:“嬤嬤,我想再去看看母妃。”
“小主子。”董嬤嬤對上她的眼睛,又是一陣心疼,她還以為小主子還不懂,可是小主子天生聰慧,她蹲下,“嬤嬤帶主子去見娘娘。”
綠茶低頭應了。
相處了一年,總該去送送行。
大殿裡很是清冷,寂然,隻是白蠟在靈堂前靜靜燃燒,上麵吊著層層疊疊的白紗,棺材在大殿中央,漆黑的張夜裡猙獰的像一張巨口。
董嬤嬤在這裡陪了她許久,見夜已經深了:“主子,該歇息了。”,她這一開口,就是止不住的憐惜。
綠茶應了。
董嬤嬤伸手要抱她,綠茶拒絕了:“我想自己走走。”
董嬤嬤歎了聲,掌了宮燈,小心的陪在主子邊。
宮內是有宮禁的,就是綠茶有特權,熙帝也由著她,按說,除了巡邏的侍衛是碰不到其他人的。
冬夜裡還下著小雪,路上枝丫疏影疊疊,各殿外麵還留著一盞燈,遠遠望去是橘紅色的暖。
路並不寬。
“快讓開,前麵是長安公主。”太監尖著嗓子叫道。
侍衛立馬靠向一邊,幾乎都踩進雪裡,留出了中間的一條道。
齊戚被人粗魯的拉到一邊,他個子矮,還極為瘦小,幾乎被全部遮住,但是他還是透過縫隙看見了一點。
侍衛聲音整齊劃一,有力:“屬下參見公主殿下。”
齊戚聽見了兩個字,童音未散,卻是擋不住的傲慢,他想,那一定是個尊貴的人。
“免禮。”
“謝殿下。”
齊戚隻見到一道白色的衣角,等他走到拐角的往回望的時候,後麵已經空無一人。
茫茫夜色,無邊無際的暗吞噬了天地。
“齊王殿下還是注意點好,這可是大淮的王宮,失了分寸可不好。”太監甩了下拂塵,真是個破差事,夜裡還起來去迎這些質子,能撈到一點油水嗎?
他又看了齊戚一眼,更是不耐煩:“快些把齊王殿下送過去,出了岔子誰也負擔不起。”
就一個四五歲的男童,恐怕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推出來送死了,他想罷,還是狠狠的剮了齊戚一眼,見他僻瑟的縮了縮,才舒心了些。
侍衛們聽完,更是加快了腳步。
齊戚本就年歲小,遠途而來,舟車勞頓,昏昏欲倒,這下是直接被人拖著走。
臉色蒼白,薄衣上落了不少雪,幼童骨架弱,一張臉上除了極黑的瞳孔,竟無一點血色。
太監可不管這些,這地偏冷,就是他穿了不少,也覺得難耐:“齊王殿下,雜家就送您到這了。”
齊戚垂著頭,發鬢鬆了些,絲絲縷縷的在耳際,嘴唇青紫。
太監見他這幅死人樣,也不多留,推了門就出去了。
齊戚這才抬頭,漆黑的瞳孔沒一點光,下巴削尖,動作僵硬,活像個千年老僵屍。
他一步一步邁到床前,上麵隻有兩床薄被,他把自己裹了起來,讓自己早就冰冷的身體回溫。
他還以為自己不會再醒了,直到一道光照了進來。
腦中無端又出現一句話,一張張漂亮的臉:“齊戚你命怎麼那麼賤,怎麼都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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