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內,王皇後坐在鏡前梳妝。
她左右端詳著自己的麵容,總覺得不是那樣滿意。
這髻太過柔和了,彎彎細細的眉毛也與她原本的眉形不甚相合。
胭脂也有些濃了,塗在她的臉上,怎麼看怎麼怪異。
她手邊放著基本詩集冊子。
詩集雖然是放在她經常用的地方,但是看著很新,沒有看過幾次。
王有容那兩條被畫的細長的柳眉倒蹙,忍住想把詩集扔出去的衝動,還是不情願地伸手將其翻開。
丫鬟在給她梳妝,她在看著這群不招人喜歡的字。
王有榮重重打了個哈欠:“我親手燉的粥是否還放在爐上溫著?”
宮女回答:“是的,娘娘,還在溫著。”
王有榮放下心來,抬眼又看到鏡中的自己,依舊不滿意的皺眉。
她也不願梳此發髻,上此妝麵。
她更不願意天天看這些沒有用的勞什子詩集,真是一句有用的話都不寫,到底不如她的兵書好看。
奈何陛下喜歡。
念及於此,王有榮心裡更多了分煩躁。
皇帝登基之前養了個外室,她不是不知道,但他尚且不把外室帶回家,她也並不多說什麼。
但如今皇帝登基了,他的女人自然要隨他一同進宮,多了個女人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這女人還有一個七歲的兒子!
那是龍子。
陛下登基了,他的身份跟著水漲船高是沒有錯,但是彆人的身份也一齊跟著變了。
王有榮摸了摸自己不爭氣的肚子,心裡更愁了。
雖登基不過一年,但陛下對那個帶回來的趙麗妃是越發寵愛了。
她如今扮相,如今作態,皆是學的那個狐媚子趙麗妃。
她雖不喜她,但卻不得不承認,趙麗妃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那臉蛋,身段,那舞蹈,她看了都喜歡,更莫說是皇帝。
而她,這妝麵越畫越醜,皮膚也因為沒保養好粗糙了不少,她也不會舞蹈,隻會舞劍,更莫說如趙麗妃那般滿腹學識才情。
就連這送粥的手段,都是跟那趙麗妃學的。
王有榮唾棄這樣的自己,隻是心中又怕失了皇帝的寵愛。
外麵的天逐漸黑了起來。
守在外麵的宮女發覺不對勁,趕忙進來稟告。
王有榮終於有借口放下手裡倒黴催的詩集,她安撫了害怕的宮女後,快步往外走去:“莫要慌張,讓我瞧瞧發生了什麼。”
清寧宮外,陰雲密布,那雲像是有規律一般,往同一個地方聚集,幾個呼吸之間,陰雲上閃了又閃,出現一片光幕。
王有榮心下震驚,這是怎麼了?她生平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天象。
是否是皇帝失德,上天之懲?若真是如此,她既在後位,既為皇帝之妻,既執掌鳳印,自然也是要與陛下攜手共同承擔。
短時間內,王有榮目光堅毅,甚至連罪己鳳詔如何寫都想好了。
天幕上緩緩出現一行字。
【如果讓你回到中國曆史上的某個朝代,你會選擇哪一個?
我想任何一個學曆史的中國人,都會想親眼一睹大唐盛世。】
嗯?事情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樣?
這神跡看起來似乎,很通人性?也並不那麼危險,甚至上麵都是大白話,她這般胸無墨水之人都能看懂?
接著,一幀幀畫麵在王有榮麵前播放。
她陷入這畫麵所將之事之中,雖為一介女子,但太宗所作所為,無論哪一件,拿出來都是值得令人稱道的。
隨著那音樂的激昂之氣層層往上推進,王有榮心中的自豪之感也逐漸遞增。
直到天幕說出了那句:
【用人才,善財政,檢田戶,新吏製,九天閶闔,萬國來朝,唐玄宗李隆基他一手締造開元盛世!
這是繼貞觀之治之後的第二個盛世,它站在上一個盛世的肩膀,大唐由此迎來的最頂峰。】
王有容震驚了。
九天閶闔,萬國來朝!
李隆基當真能將整個大唐治理成如此模樣?
他一手締造了整個盛世?
這是李隆基,這是她的丈夫!
她自幼時就伴在李隆基身邊,那無數個幽暗的,無光的,看不到頭的黑暗日子,都是她陪伴在李隆基的身旁,開導他,安慰他,鼓勵他。
她看著他自最開始那瘦小羸弱的模樣,一步步長至俊朗高大。
他變得胸有城府,有勇有謀。
風裡雨裡這麼多年,在遇到何種困境之時,她都咬著牙,未曾掉過眼淚。
可如今,她看到神音宛若仙界而來,將李隆基的功績昭告,淚意卻不有自主湧了上來。
感懷,驕傲。
一瞬間,各種複雜的心情都堆積與王有容的心間。
她急急伸手招來宮女:“快去將此事告知陛下!”
這時,天幕又變了模樣。
樂音急轉直下,由盛而衰,神音也顯得格外惋惜。
【他開始安於現狀,開始開始猜忌親子,開始任人唯親。
不過百年,盛極一時的大唐千瘡百孔。】
王有容那伸著的手還沒放下,眼眶蓄滿的眼淚搖搖欲墜,還沒掉下來。
她聽到了什麼?
安於現狀?
猜忌親子?
任人唯親?
王有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個她跟了那麼多年的枕邊人,怎麼會變成一個麵目全非,她完全無法想象的人?
被王皇後喚來的宮女極為尷尬。
她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這事情到底還需不需要知會陛下?
於是她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娘娘,還,還去嗎?”
這話將王有容榮呆滯中喚醒。
若皇帝昏庸,她是否要將他喚醒?
他既是昏庸,那必不會聽勸誡,而前去上諫之人,也必將會因為皇帝的剛愎自用而招來殺身之禍。
她要做這個諫言之人嗎?要做這個說出逆耳忠言之人嗎?
王有榮平靜下來,她兩手交握於腹前,對宮女道:“你不必前去了。”
宮女送了一口氣,連忙跪下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