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還是有些擔心李有得的傷,便小聲道:“公公,讓慧娘再看看您的傷吧?”
李有得正要應下,卻聽阿大跑進來說道:“公公,太醫院張方張禦醫求見。”
李有得微微一怔,忙道:“快請他進來。”
陳慧有些驚訝,這是複診來了?那她是要回避嗎?
她看了眼李有得,對方似乎正在想著什麼,她也就裝自己不懂事沒想到回避一事了。她好不容易弄好的傷,必須在一邊看著呀!
沒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匆匆進來,一來便打量著李有得的麵色,見他情況還好,便鬆了口氣。
“張禦醫,怎麼了?”李有得看出對方的緊張,忙問道,
張方猶豫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李公公,我今日早上才?得知公公受了傷,且……為您處置傷口的馬禦醫,怕是……沒儘力。”
李有得麵色一變,過了會兒才咬牙切齒地說:“昨日馬禦醫同我說,他不善刀傷,且這傷不算嚴重,我便自個兒回了……”
他想起那馬禦醫說這話時輕鬆的模樣,便當了真,即便覺得疼,覺得精神不太好,也隻當是自己的身子骨太弱,不願意在王有才?麵前露了怯,又還是有些擔心這傷,這才?回了府。
張方道:“昨日的其餘傷者,十有八.九晨起時已高燒昏迷,怕是那些刺客所用刀具上有什麼東西,如今他們隻能聽天由命了……還好公公命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李有得下意識看了陳慧一眼,她卻是一臉驚訝地看著張禦醫。他收回目光,麵露猙獰之色:“這馬永安……還真是膽大包天啊,居然敢算計我!”
得虧他昨日堅持著回了府沒留在宮裡,否則今日他便陷入昏迷了吧?說不定他一昏迷便再也醒不過來了。好一個馬永安,竟然敢暗算他,他不弄死他便不是李有得!
張方皺眉,想了想才說:“今日我是聽馬禦醫的醫童無意間說起才得知李公公的傷是如何處置的,若非如此碰巧,那兩新來的小醫童還什麼都不懂,自然沒人知道馬禦醫做了什麼。”他說到這裡,麵上也現出一陣後怕,頓了頓才歎了口氣繼續道,“李公公,宮裡很少有刀
傷,那馬禦醫說自己不善刀傷也並非全無道理,便是告到皇上哪兒去,也不過是個學藝不精而已……”
因張禦醫的話,陳慧是豁然開朗。原來那馬禦醫是故意這麼處理李有得的傷的啊!她就說呢,怎麼一個禦醫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張禦醫說刺客刀上怕有什麼東西,他的意思是塗了什麼藥?她倒覺得,可能是刀殺了人也不清洗,時間久了上麵都是病菌,被這樣的汙染物弄傷的傷口,再不好好殺菌處理,自然更增加了感染風險。
這麼想來,如果李有得待在宮裡而不是徑直回來了,怕是傷口都不會裂開,她記得那時候包紮的棉布纏得很緊,應當有一定擠壓止血的效果,若李有得好好躺著,自然不會流血不止。然而偏偏李有得回來了,因此傷口裂了,這才?給了她發揮的機會。若非如此,李有得留在宮內,即便得到再好的照料,今天說不定也跟其他人一樣昏迷不醒,沒有抗生?素的年代,傷口感染後要麼截肢要麼等?死,截肢後的處理又是新一輪的問題,算下來死亡的可能性十分?高。因為馬禦醫是消極處理,李有得便跟其他人一樣,自然無人會懷疑馬禦醫。這麼說來,那馬禦醫也是有點慘,不知他跟李有得有什麼仇,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陰他一回,卻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和巧合而付諸東流,如今還被李有得知道了他乾的好事,怕是今後結局淒慘啊……
陳慧有些慶幸,還好她是李有得這邊的,再算計他也就隻是討好而已,被他看出來了也無妨。
李有得冷笑道:“我弄死他的法子多了去了。”
張方一個哆嗦,勉強笑了下。
李有得斂了神色笑道:“今日真是多謝張禦醫特意來告知了,這恩情,我不會忘的。”
張方忙道:“李公公客氣了,先前公公也幫我許多,這一些小事,應該的,應該的。”
李有得笑了笑,瞥了阿大一眼,後者立即掏出張銀票遞給張方。張方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來收下了。
張方收了這不敢不收的銀票,還是擔心李有得的傷,便道:“李公公,請讓我看看您的傷,我這心裡才?能穩妥些。”
李有得點點頭,張方便走上前來。
陳慧眼睛盯
著張方的舉動,心裡的呼喊簡直要破胸而出了:張禦醫您沒洗手?啊啊啊!
但她什麼都沒說。李有得沒說是她處理的傷口,想必有什麼顧慮,那她就不能主動開口說什麼了,免得讓李有得不高興。
張方小心撩起李有得的衣袖,解開棉布,看到傷口時他點點頭道:“這傷處置得還成……隻是不該用棉線,怕是拆線時會有些疼。”
李有得又瞥了陳慧一眼,她卻低著頭看不出什麼神色,他很快收回視線,麵色實在不怎麼好看:“有多疼?”
張方依然盯著傷口瞧,並沒有注意到李有得的神色,他習慣了病患的傷痛,話也說得平靜:“尚可吧。”
李有得問道:“跟針紮哪個疼?”
張方一愣,終於抬頭道:“針紮哪兒比得上這個啊,這要疼多了……”總算注意到李有得麵色的張方忙道,“不過公公不必憂心,也沒您想得那麼疼。”
“我沒有憂心。”李有得麵無表情地說道。
張方走前還開了幾劑藥,寫了藥方交給了阿大,便放心地離開了。
李有得在阿大送張禦醫離開後便坐那兒不吭聲,陳慧偷偷瞥他幾眼,突然哽咽著說道:“公公,是慧娘不好,明明沒有本事還亂來……公公,您罰慧娘吧!”
之前張禦醫說不該用棉線的時候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可是也不能怪她吧?她本來就是個門外漢,傷口是瞎縫的,能合攏不皺起來就行,用的線誰知道那種好啊!她貢獻最大的,就是雖然無法創造一個無菌環境,但中途一直不停洗手?消毒,將感染可能降到最低……橫向對比一下宮裡那些人,說明她的處理見效了不是嗎?
當然,雖然陳慧有無數個正當理由為自己開脫,但在不講理的李有得麵前,她隻要服軟認錯就好。
李有得瞥了陳慧一眼,冷冷地說:“明知自個兒沒本事還瞎胡鬨!昨夜我也是鬼迷了心竅,才?由著你?亂來!”
想來是昨夜他受了傷神智不清了,才?會信她一個女流之輩的鬼話,任由她胡亂施為!
“公公能如此信任慧娘,慧娘感激不儘……”陳慧低著頭輕聲道。
李有得噎了一下,想到之前張禦醫的話,想著雖然他也能去找一個更有
經驗的軍醫,然而畢竟一時間難以找到,久了怕是遲了,這事陳慧娘也算幫上忙了。
“哼。”李有得轉開視線,“這次還是算你?一功吧,想要什麼自己去挑。阿大,領陳姑娘去庫房。”
阿大剛送完張禦醫回來,聞言忙點頭,還沒等他來拿庫房鑰匙,就聽陳慧道:“公公,那不急,慧娘還是先幫您清理了傷口吧。”
李有得看了她一眼,嘴裡淡淡地嗯了一聲,心裡卻舒服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