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口安吾落座在離那個年輕男人隔著一座的座位上,他扶了下鏡框,冷光在鏡片上一閃而過,隨著他施然落座,他的聲音也一道平靜又優雅地響起。
“我可不記得我有和什麼犯罪分子成為過朋友。”
然而被稱呼為“犯罪分子”的年輕男人臉上卻毫無生氣的影子,反而輕快地笑了笑。“誒、”
說出的話卻是刺人的。“鼻子還是這麼靈呀,安吾。”
被暗喻為政府走狗的阪口安吾隻是微微哼了聲,嘴角扯出那種公式化的體麵笑容。“畢竟黑到了骨子裡的人隻是走路、”阪口安吾目光頓在青年拿起的酒杯上。“喝酒,都會有那種惡心的血腥氣吧。”
太宰不明顯地歎了口氣。身為政府人員又做過三麵臥底的安吾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樣敏銳,明明沒有見過他,更沒有在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庫裡用他過目不忘的眼掃過他的資料,卻還是一眼就判斷出了他的黑色身份。
太宰無所謂地笑了笑,“權當你是在誇我吧。阪口搜查官。”
這個名號是異能特務科新組建入駐黑色組織的搜查組時才有的職務名稱,按道理不應該有外人知道,阪口眉剛一凝,就繼續聽到青年的聲音。
“我也不掃興繼續耽擱這樣寶貴的喝酒時間了。”青年撐著頭,笑著看向阪口。
“我來見你有兩個目的。”
太宰單刀直入地笑眯眯道,“第一個。你應該知道吧,你們異能特務科那位迪盧克長官的、”太宰聲音微妙頓了頓,似乎有什麼發音被他無聲無息地咽下,“熟人,”他這樣概括道,“織田作之助最近通過了偵探社的審核,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然而這個男人的身份資料你應該也過目過了吧。阪口搜查官。”
阪口安吾冷冷看著他。“一個神秘殺手組織背後的唯一殺手,身上背了無數條人命的危險異能者。不少政府官員都曾經死在他的手上。難以忘記。”
聽到阪口安吾這樣的概括。太宰放在吧台上的手指無意識蜷了蜷。阪口注意到這個青年一直放鬆的嘴角似乎也有些凝固,他臉上一瞬浮現出了冰塊被緊緊按壓在海麵下,卻還是在一錯力的情況下浮出海麵的神情——【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表情好像在這樣說,然而隻是曇花一現便被青年斂下,過了會他擰眉似乎有些無奈,又有些困擾地笑了笑,然後出乎阪口安吾的意料,這個神秘的青年開始像一個正常的,為友人打抱不平的普通人一樣笑著說,“其實他意外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而且你也聽說過吧,他之後不殺人的理念,以及之前在龍頭戰爭中收養了好幾個孤兒,哦,說起來,織田、先生最近有投的新人賞比賽哦,如果你認識他,應該也——”
絮絮叨叨的、甚至聽起來有些溫柔的話驟然截止,如刀割裂帛一般。
不對。
不該用【也】這個詞的。
果然,敏銳的政府搜查官很快投來了冷靜的一瞥,那是異能特務科搜查官審訊凡人時常有
的,透射燈一樣平靜冰涼的目光。
“也?你認識那位織田先生?”
熟悉的敬辭。但是一般是稱呼“織田作先生”的,因為安吾總會被他奇怪的口癖帶跑。
太宰察覺了安吾想要通過織田作的線索摸清他的人際背景的想法,於是慢慢鬆開蜷緊的手指,在緩緩呼出氣的同時笑道。
“當然認識。不過應該隻能說是【知道】吧。”
“我和那位迪盧克先生同屬愚人眾。也從那位先生口中聽說過不少這位織田作…之助先生的事跡。”
阪口安吾沒有注意青年微妙的停頓,隻注意到了更重要的事。
“是愚人眾派你來的?”
“是。”太宰輕快地應了,然後笑眯眯道,“你應該知道吧,迪盧克先生愚人眾的身份,愚人眾接回女皇後就打算回收在各地的觸手了,所以你們不必擔心。這位迪盧克先生也不日將隨愚人眾一道離開。”
阪口安吾:……
他很想說他早有預料這些都在他的情報係統中。
但實際上是,他直到今晚才知道自己同僚是愚人眾這件事。
不是,黑色組織裡有愚人眾,咒術界有愚人眾,怎麼異能特務科還有愚人眾??
不會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也有吧??
阪口安吾按耐著自己愈發不安的聯想,隱忍問道,“所以迪盧克先生是打算——”
“拜托你們異能特務科用七號機關抹除織田作、之助先生之前所有的犯罪記錄。”
如果是之前阪口安吾或許還會因為這人知道七號機關的存在驚一驚。而現在隻剩下疲累了。
和愚人眾的接觸交往一直被異能特務科優先級權重放在最前,隻是這樣的請求的話很容易因為對方是愚人眾而大開綠燈。
沒想到那個織田先生看著老老實實的樣子居然是關係戶,阪口安吾麵無表情地在心裡吐槽著。
“這件事我了解了。所以,第一件事是什麼?”
太宰似乎毫不擔心阪口沒有給出口頭承諾會不會不做事這件事,他隻是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已經完成了哦?”
“……嗯?”剛剛經受過衝擊的阪口安吾大腦還有些鈍,熬了幾天夜的大腦和酒精碰撞在一起,讓他反應慢了一拍。
這一慢就讓他茫然抬頭時,就已經看見那個年輕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身走到了出口。
不知是不是阪口安吾的幻覺,總覺得這人的身體好像在昏黃的頂光下有些透明。
“我隻是想來看看大名鼎鼎的阪口搜查官哦——”
這是什麼沒品的笑話嗎。
阪口安吾又生出了那種想伸手掐住眉心的無奈感。
說起來今天遇到這個奇怪的家夥後自己一天皺眉無奈的次數可能比一周都多。
不過,好像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最後這個念頭像是冷光劃過阪口的腦海,在阪口安吾若有所覺地抬頭時。
落入的就是青年最後朦朧的,毫無陰霾的笑臉。
“最後和我說聲再見吧。”
“安吾。”
......把告彆說得像訣彆一樣。
阪口安吾默默注視著門口那位靜靜看著他、過了會沒聽到他回複又兀自低頭輕輕笑了笑轉身離開的青年背影。始終一言不發。
這也是什麼沒品的笑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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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迪盧克不是很認可凱亞輕易答應可莉的輕佻計劃??[]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要把整個東京地下流通的火藥都變成糖果,無論如何聽起來都很像騎兵隊長隨口說來哄金發的小小火花騎士的話,不過在他剛剛投去不太讚同的一瞥時,就看見青年朝他眨了眨眼。而後從領口裡——說起來迪盧克也很不讚同他把隨身背包入口放在大敞著的V領襯衫口的行為——拿出了一卷稿紙。
是那種便利店裡能隨便買到的橫欄草稿紙。
然而等著青年把有些皺皺巴巴的稿紙攤平後,上麵呈現出的東西卻足夠讓人心驚。
這時凱亞又迎著他怔愕的目光抬頭眨了眨眼,輕快地笑了笑。
“身為組織裡的臥底,摸清黑色組織——以及黑色世界中的所有火藥上遊製造商名錄也是很簡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