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天邊漸漸冒出火燒雲。
雲水客棧外,十幾名刑警站在這裡,沐浴風目光望著前方建築。
這裡或許不是第一案發現場,但卻是整起案件很重要的一環。
重要,但不必要。
凶手完全可以不搞這麼一出,直接在靖城把三名受害者給殺了,但他偏偏做出了違反常規的行為。
反常規,必有理由,可能凶手的心理不太正常,可能這件事對凶手有著特殊意義。
“陳巡,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氣氛安靜良久,柴子義開口道。
基本可以確定客棧老板吳常春有大問題,他應該就是葛廣盛本人,隻要他交代說實話,案件調查會迎來重大進展。
甚至,直接結案。
然而,在DNA親自鑒定和親緣鑒定結果之下,吳常春仍舊選擇演戲,不僅自己給自己“戴”上了綠帽子,還給父親“戴”上了綠帽子。
都知道他在撒謊,但邏輯是通的,兩頂綠帽子確實能解釋當前情況。
若沒有新的線索,案情恐怕很難繼續往前推進。
陳益注視著前方建築,沒有回答柴子義的問題,他在思考。
漏洞會在哪呢。
整個事件,最容易突破的點在哪。
先梳理一下現有的線索,再加上推測……
首先吳常春就是葛廣盛,葛廣盛是本案的凶手。
既然葛廣盛是本案凶手,女兒葛水雲又失蹤,那麼葛廣盛的殺人動機必然來自女兒。
是不是給女兒報仇暫時沒有定論,姑且認為就是給女兒報仇。
報完仇之後呢?
他如何處理女兒的屍體,永久保存還是長眠地下。
“葛廣盛不惜殺害三人,說明對女兒極為疼愛,若是埋起來的話,會不會埋在離自己比較近的位置?”
“想她的時候,可以去看看,每年的忌日,可以去上柱香。”
想到這裡,陳益轉頭看向左手邊的石渡小鎮,斷壁殘桓,荒涼無比,風襲而來揚起塵土,讓整個小鎮透著朦朧和虛幻。
沉吟片刻後,他收回視線看向右邊,那裡是枯樹的位置。
三名受害者——或者說用來掉包的屍體,連續三次被吊在這裡,隨著石渡小鎮的風沙搖擺。
陳益繼續移動目光,視線放在地麵上的植物上。
貧瘠的石渡小鎮也有植物生長,比較常見的便是龍舌蘭。
放眼望去,零星能看到許多龍舌蘭分布,它的葉片狹長而鋒利,邊緣鑲嵌著一圈細密的鋸齒,在微弱的晨光下,甚至顯現出凜冽。
葉片從中心向四周輻射狀展開,層層疊疊,形成一個個旋渦,這是對外界的防禦,也是對自身生命力的張揚。
看著這些龍舌蘭,陳益邁步朝枯樹的位置走來。
身後,眾刑警跟隨。
枯樹周圍也有龍舌蘭,大概兩三株的樣子,陳益下蹲看著其中一株,中心有朵即將綻放的花序,它低調地蜷縮在葉叢中,仿佛在等待某個神聖時刻降臨。
淡淡的黃白,與周圍深綠色的葉片形成了鮮明對比,為環境增添了溫柔,也增添了期待。
盛開之後,黃白會變成黃綠。
龍舌蘭,堅韌與希望的象征,和仙人掌一樣,具備耐旱性和良好的土壤適應性,支撐它們在荒涼的土地上茁壯成長。
陳益伸手摸了摸葉片,突然說道:“去拿工具,把周圍所有龍舌蘭全部刨開,往深了挖。”
警員們領命,轉身快步離開。
柴子義道:“陳巡,你懷疑地下埋著屍體或者骨灰嗎?”
陳益站起身:“不知道,挖挖看吧,運氣好點說不定真有意外收獲呢?”
柴子義點頭:“邏輯是合理的,把自己女兒埋在離自己比較近的地方,偶爾能上柱香。”
說完,他回頭望向客棧,繼續開口:“或許也可以把院子給挖一遍,這麼多年了肯定無法判斷活土,隻能一點點挖。”
聽著兩人的話,韓丘仔細看了看枯樹周圍的地麵,並未發現香灰和祭奠痕跡,一切都很自然。
總歸是一種可能,挖了就知道了。
警員們很快返回,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鐵鍁和鋤頭,還有人拎著小鏟子,為可能出現的細致活做準備,真要挖到東西,需要小心點。
陳益三人後退了幾步,看著眾警員背著風奮力開挖,防止嗆到。
龍舌蘭在短時間內被連根拔起,泥土不停的在坑內揚出,大部分堆在了旁邊,少部分隨著風飄向遠方。
隨著時間的推移,坑洞越來越深,突然間,其中一個坑洞裡好像挖到了異物,乾活的兩名警員立即停住動作,蹲下來該用小鏟子慢慢清理。
見狀,陳益三人走了過來,朝坑裡看去。
依稀可辨是塑料。
“用手。”陳益吩咐。
警員扔掉鏟子該用手去捧土,塑料的麵積越來越大,是個塑料袋。
“拿出來。”
警員將塑料袋提出,上麵殘留的泥土傾瀉而下。
過程中陳益已經戴好手套,接過塑料袋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打開,發現裡麵放著的是一個筆記本。
封麵是粉紅色,上麵畫著卡通形象,應該是女孩的筆記本。
陳益掀開第一頁。
空白的蝴蝶頁上,寫著秀麗的三個字——葛水雲。
看到這三個字,陳益臉色微凝,立即翻到筆記本的第二頁,而後說道:“把周圍五十米內所有龍舌蘭都挖開,有發現報告。
走,我們進去。”
拿著筆記本,陳益回到了雲水客棧,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後,再次翻開筆記本。
“這是葛水雲的日記。”
日記?!
柴子義和韓丘連忙湊了過來,一左一右站在陳益身後,三人共同瀏覽日記內容。
埋在土裡的日記,很有可能存在重要線索。
……
*年*月*日
星期五
雨
窗外的雨滴輕輕敲打著玻璃,每一滴都像是落在我的心湖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今天,雨似乎也在為我哭泣。
我熱愛跳舞,舞蹈對我來說不僅僅是身體的律動,更是我與世界對話的方式,我渴望舞台,渴望比賽,渴望去證明自己,然而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一切的美好在數月前的冬天打破。
我患了急性脊髓炎。
這是一種可以被治好的病,但去年秋天的時候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