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宇很快被帶了回來,他就在學校,很好找,卓雲表示在帶人的時候沒有鬨出任何動靜,對方很配合,沒有絲毫抗拒舉動。
甚至,都沒去問警察為什麼要把他帶走。
來到市局後,錢宇直接進了審訊室,和他父親一樣上了手銬。
哪怕手銬卡在手腕上,錢宇還是那副表情,一句話都不說,一個字也不問,這不符合正常人的反應。
預審開始。
陳益和盧政凱來到觀察室,近距離看著坐在審訊室的青年。
錢宇長的還算不錯,輪廓分明不失柔和,全身上下乾乾淨淨宛若鄰家男孩,但臉上稀少的表情喪失了親近感,給人感覺頗為高冷,有著超乎年齡的沉穩。
“姓名。”
……
“年齡。”
……
“知道為什麼把你帶來嗎?”
……
“前天下午,你一直在你奶奶家嗎?有沒有離開過?”
……
“晚上九點離開後,你直接回家了嗎?”
……
“有沒有遇見過奇怪的人,見過奇怪的事?”
……
審訊按照程序進行,錢宇有問必答沒有磕磕絆絆,自始至終,他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麼多,隻有偶爾揚起的嘴角,證明他多少還是一個具備情緒的人。
“這錢宇問題大的很啊。”觀察室,盧政凱開口,“一般警察上門,心裡沒鬼的話總要問原因,但錢宇到現在為止一直沒有詢問過,隻是在被動回答我們的問題,而且……好像提前有了準備。”
陳益盯著錢宇看了半天,道:“發現沒有,他的心理素質極強,或者說沒有恐懼情緒,很難想象一個大學生會有這麼強的心理素質,也不知經曆了什麼。”
盧政凱道:“看早年的卷宗,錢宇隻是遭到了毆打,那方麵的侵害並沒有,至少傷情鑒定報告上沒有記錄,嫌疑人口供也沒提過這件事。”
剛才兩人討論過,錢宇有沒有可能在早年也受到了性侵害,所以導致心理出現了問題,時至今日變本加厲的發泄在無辜的人身上。
那個時候,錢宇也才不到十歲。
從心理學講,邏輯是沒有問題的,但猜測無法與卷宗對上,他隻是受到了外在傷害而已。
審訊持續了一個小時,審訊人員在相同的問題上來來回回問了好幾次,還倒過來重複問了一遍,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甚至於,在新頭鎮走了哪條路,經過了哪個拐角,順序打亂再次詢問,也沒有讓錢宇露出破綻。
這小子還是有點東西的,腦子聰明,有很強的邏輯性。
“陳隊,盧支,醫院的病曆拿到了。”
觀察室房門打開,有警員過來彙報。
“走,開會。”陳益轉身。
會議室。
該到的都到了,人員很齊,包括周業斌和全體特案組。
大屏幕上,展示的是錢宇當年的搶救記錄和手術記錄,包括在重症監護室的監護記錄,很詳細。
錢宇受的傷重點在腦部,做了開顱手術,手術成功率並不高,低於百分之五十。
他運氣很好,手術很成功。
當然,這也是嫌疑人的運氣,否則當年嫌疑人要麵臨的就不是故意傷害的指控了,而是故意殺人或過失殺人。
“這手術……”陳益掃視詳細的手術記錄,雖然隻是文字,但可以完整還原當時的過程,省去了看視頻的麻煩,“蘇姐,你怎麼想?”
關於醫學手術,蘇盈了解的專業知識要更多。
蘇盈一直在思考,此刻麵對陳益詢問,說出了自己的見解:“如果錢宇是本案凶手的話,我同意連環殺人開端的判斷。
你們看,這台手術的位置在額葉皮層區附近,在切割壞損組織時,醫生如果手抖一點,免不了要碰到杏仁核,而杏仁核一旦受到損傷,哪怕隻是輕微的損傷,都有可能對錢宇造成不可逆的影響。”
盧政凱看向蘇盈:“什麼影響?”
蘇盈道:“人類大腦額葉的作用,是使行為服從於堅定的意圖和動機,額葉損傷會長時間影響情緒,就看受傷的是哪個部位了。
可能會影響情緒,可能會影響認知能力,也可能會出現精神症狀。
假設錢宇是本案凶手,那麼他所受到的影響,就是失去了感知恐懼情緒的能力,因此才會肆無忌憚的殺人,對受害者毫無共情心和憐惜,說白了,就跟……我們正常人打死蚊子蟑螂那麼簡單。”
盧政凱神色嚴肅起來。
正常人打死蚊子會心生憐憫嗎?肯定不會,不僅不會,還希望蚊子死的再慘點。
冷血的連環殺手就是這樣,他們殺人和打死蚊子並無區彆,外人是很難去理解的。
人腦的複雜,人心的複雜,永遠不可能研究透徹。
蘇盈的話,讓會議室專案組成員心中有了後怕,如果是真的,那麼沒有儘快逮到錢宇,所造成的後果就是出現更多的受害者。
對比蚊子就可以了。
一個人一生中會打死多少蚊子?數量可能和錢宇未來手裡的人命差不多,想想就不寒而栗。
“這種事……沒有證據吧?”盧政凱道。
蘇盈:“沒有,怎麼可能有證據隻是研究而已,研究可信,卻不能擺在明麵上作為證據鏈之一。
還有啊,有些大腦區域決定了個體的性意識,一旦這些區域受到損傷就會產生諸如戀童癖和性暴力的行為,很符合錢宇的情況。”
陳益開口:“從另一個角度想,這也不是錢宇的錯。”
他並非為錢宇說話,連孩子都不放過已經不能算是人了,但萬事皆有始終,若早年沒有被打,錢宇就是一個正常人。
會議室沉默下來。
意誌控製行為,若因手術導致人腦受傷,間接導致意誌缺失,那麼錢宇相當於是人造惡魔,他無法左右自己的選擇,屬於無妄之災。
但法律不會考慮這一點,國家也不會考慮這一點,對於極度危險的人物隻有一個處理方法:消失。
天生惡魔,人造惡魔,都是惡魔。
錢宇不消失,就算永遠關在監獄也會鬨出大動靜來,說不定僅僅因為一點口角,甚至僅僅因為看不順眼,而做出暴力舉動。
現在可以解釋錢宇為什麼會那麼淡定了,他或許和蘇盈說的一樣,根本沒有正常人的思維情緒,警察來就來唄,拷就拷唄,他連殺人都能保持心態平和,還怕什麼警察。
盧政凱冷冷道:“他要是真沒有情緒,怎麼不敢承認自己殺人了?我看他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