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黛,碧草如煙。
一葉扁舟沿江而下,一位黑衣男子立於舟上,墨發輕揚,寬大的衣袖也隨風飄動,仿若禦風而行。
他身旁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此刻已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不知行了多久,小舟平穩地靠岸,黑衣男子撈起還沒睡醒的小姑娘踏上了岸。
一被抱起,她就睜開了眼睛,水霧霧的大眼睛殘留著幾分睡意,盯著他看了好幾眼,仿佛這才認清了人,伸出蓮藕般的小胳膊摟上了他的脖子。
男子單手抱著她,步履悠閒。
她靠在他的肩頭,安安靜靜地看著四周的景象。
茂盛高大的樹木將陽光遮擋在外麵,往遠處看去黑漆漆的一片,全是張牙舞爪的樹木,看起來陰森詭異,總讓人忍不住想,也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會有猛獸潛伏。
林間有霧氣,卻是死氣沉沉的,走了一段路,連一聲鳥叫都沒聽到。
瑟瑟直起身子,小手揪著男子的衣服,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上添了幾分惶恐,“你要把我送人對不對?”
柳遇緩緩開口道:“這裡有位神醫,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那……”瑟瑟黑葡萄似的水潤眼眸眨了下,手裡鬆了勁兒,看到她抓出的褶皺,小心翼翼地用小手給他撫平,“等我解完毒,咱們就能回去了吧?”
咱們?
柳遇勾了勾唇角,這世上大概也知道她敢和他說咱們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瑟瑟便懂了他的意思。
她進入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那時他正在殺人,漫不經心的姿態,明明是血腥殘忍的場麵,在他手上,成了一件風花雪月的雅事。
滾燙刺眼的鮮血濺到她臉上。
他用潔白的帕子拭去劍上的血跡,瞥向了她。
她是唯一的幸存者,被人當做藥奴抓到魔窟,喂下了數十種毒.藥,本身就成了一味致命的劇毒,他們用鐵鏈拴著她的手腳,根本無人敢去碰她。
他走到她麵前,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道:“生得這樣好,死了倒是可惜。”
困住她的鐵鏈被他輕而易舉地捏斷,像捏豆腐一樣簡單,瑟瑟不敢置信地握了一下碎掉的鐵鏈,堅硬無比,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徒手捏碎的。
柳遇對她笑了一下,朝她伸出了手。
小手抬起又縮了回去,小扇子似的眼睫不安地撲閃了兩下,瑟瑟小聲地說道:“有毒……”
話音一落,他已經牽起了她的手。
沒有任何事發生,他即使牽了她的手也不會中毒。
瑟瑟捧起他的大手好奇地捏來捏去,終於確定他能抵禦她身上的毒素,當即高興地抱住了他的腿。
沒抱一瞬,被他無情地拉了下去。
瑟瑟跟著柳遇過上了奢侈的生活,他實在是個會享受的男子,對衣食住行很有要求。吃得好住得好,瑟瑟照鏡子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小臉蛋圓潤了不少。
這種四處遊玩,吃喝玩樂的日子她過得很滋潤,差點不記得還有任務這回事了。
直到一天晚上,腦海中傳出了熟悉的聲音。久違的世界劇情終於到手了,瑟瑟滿懷期待地點開一看,笑容逐漸消失。
無論是隻有短短幾句話的介紹,還是其中透出的信息,無一不讓瑟瑟抓狂。
這就是一個魔教妖女和幾位正道高手之間的愛恨情仇。
瑟瑟的目光在“幾位”上停留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所以說,到底幾位?”
係統的機械音開始數,“一、二、三、四……”
瑟瑟顫抖著手道:“好了,彆數了。”
對女主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容易啊,夠忙活的。
瑟瑟已經不抱希望了,尤其是當柳遇跟她說,她身上的毒若是不解,最多隻能活一個月。
一個月,都不夠她長大的!
啥也不想了,該吃吃該喝喝,開心一日是一日。
柳遇見她不僅沒被嚇到,反而食欲大振,他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會兒,小丫頭忍痛分了他一根雞腿。
瑟瑟見他的武功如此厲害,定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隻是從係統那裡得不到什麼信息。
他隻告訴她,他叫柳遇。
“那我就叫柳瑟瑟。”
瑟瑟這樣說時,他隻是對她挑了挑眉。
“不怕死麼?”柳遇道。
瑟瑟想了想,“怕也沒用。”
他低笑了一聲,“無事,我也快死了。”
“……”瑟瑟睜大了眼睛。
這是在安慰她?並沒有被安慰到好麼!
手裡的雞腿都不香了,瑟瑟眼巴巴看著他,“你還能治好麼?”
她不擔心自己,反倒擔心他,柳遇笑著搖頭。
瑟瑟懂了,他現在是在揮霍最後的時光。
肉乎乎的小手在他的手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對他進行無聲的寬慰。
柳遇輕輕地笑,捏了捏她帶著肉窩的小手。
說起來,他們無親無故,他確實沒理由養著她,更何況他也時日無多。
突然想到什麼,瑟瑟急忙問道:“那個神醫能把你治好麼?”
“我的傷,無藥可醫。”他說得雲談風輕,仿佛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而不是關係自身生死的要緊事。
瑟瑟看了他半晌,忽然說道:“等我長大,你要是還活著,就來娶我吧。”
柳遇的步伐微微一頓,複又恢複了正常,他緩緩道:“等你長大,我就是個糟老頭子了。”
小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瑟瑟軟乎乎地說道:“要是把頭發染一染,肯定能把其他老頭比下去。”
染了發不還是個糟老頭子麼?
柳遇被這傻丫頭逗笑了,“你才見過幾個男人,等你見了那些年輕俊朗的少年,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也不知怎麼就跟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談起了這個,想到今日一彆或許就是後會無期,柳遇便多說了幾句,就算是臨彆贈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