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寧儀鬆了鬆肩背肩膀的肌肉, 顛了顛手裡的反曲弓。

到底第一次用這種弓, 還不太順手。

顏巋鑒於周圍人越湧越多, 不好出聲露臉, 隻象征性地拍了拍寧儀的肩,“流弊!”

寧儀哭笑不得。

何威也處於震驚狀態, 拿胳膊肘杵了杵身邊的付銳修,小聲問:“是你教他的?”

畢竟付銳修的騎術和射箭這兩方麵十分優秀,有過得獎的記錄。

付銳修搖頭,“不是。”

射箭雖然是傳統六藝之一, 但現代並沒有普及, 會的人不多, 能射的好的更是難得。

寧儀能射的這麼好, 也在他意料之外。

陽光下執弓的少年麵容青澀, 明亮清澈的雙眸眨著碎金一般,漾滿了星辰,此時眉頭一抬,唇角微揚,意氣風發。

付銳修心中一動。

比何威還廢的應赫茶早已經湊到寧儀身邊, 一會摸摸他的手, 一會拂過他的弓, 連聲誇讚。

“寧儀,你這以前學過?厲害啊!你這手是怎麼做到又穩又準的?”

這力氣不大根本不可能做到,偏偏寧儀生的模樣精致漂亮,怎麼也不像是能張弓射箭碾壓眾人的樣子。

寧儀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第一次碰反曲弓, 含糊回:“以前確實學過一點,不過好久沒練了。”

應赫茶歡脫地簡直不像一個三十出頭已成家立業的人,“那也相當厲害了,教我唄!”

顏巋推開他,眉目含笑,“你好意思?讓小你起碼有十歲的人教你?”

應赫茶硬賴著不走,壓根沒被推動分毫,“怎麼了?三人行必有我師,年齡不是問題!”

應赫茶還想再扯兩句辯駁,忽然胳膊被一股大力拉開,他還沒來的及回頭看,就聽見熟悉的低音炮在腦後響起,穿過他的身側,隨和風傳進周圍幾人的耳朵裡。

“你當初讓我教你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你學了嗎?”

付銳修不容抗拒地拉開他,說出的話毫不留情麵。

他微微沉眉,純粹不想看應赫茶對少年動手動腳。

哪怕並沒有彆的心思。

原本呆立一邊的維娜早已沒了去和偶像搭話的心思,剛往後退了幾步,卻被男伴攔住。

“怎麼了維娜?剛剛這個少年射的可真好,你也看到了吧!”

維娜胡亂點點頭,“也就那樣吧,走,我們回去。”

“哎?現在就走嗎?這還沒到中午……”

兩人的說話聲逐漸遠去,沒兩秒就被風吹的一點餘音也不剩。

周圍仍舊隻剩人們津津樂道的聲音,和空氣中回蕩的鳥啼,以及時不時的弓箭破空聲。

應赫茶還在爭論,“那都多早以前的事了,那會我正在熱戀期,怎麼可能有功夫學射箭,現在閒了,可不就想拾起來……”

付銳修將寧儀拉到身後,以一種保護的姿態,“人不借你,自己學去。”

應赫茶嘖了一聲,偷偷望向朝他眨眼的寧儀,“小氣……”

人護的這麼緊。

看來是很重視了。

應赫茶倏地展顏,好兄弟的感情明顯比他學射箭更重要。

“好吧,那寧儀再來一組箭?這回用傳統弓怎麼樣?我總覺得反曲弓沒有傳統弓的弓身優美曲線漂亮……”

寧儀右手搭在付銳修護著自己的胳膊上,示意他安心,展開笑靨,“好啊。”

正好他也來了興致。

付銳修按住他,目光中有些不讚同,但到底不想太拘著他,視線蜻蜓點水的落到他的腹部,“……小心點,不行就不要繼續了。”

寧儀應聲,接過應赫茶拿來的傳統弓,側立握弓搭箭。

少年的身形並不算單薄,而是勻稱到骨肉均停,此時姿態優雅,臨風而立,發梢在光線下微微發著光,肌膚近乎透明,若是西方神話裡高挑美麗的精靈當真存在,當是如此。

付銳修心中剛閃過這個想法,就見正勢如破竹地射出一箭的少年忽然偏了方向,羽箭傾斜而出——

付銳修卻已經看不到羽箭的走勢。寧儀驟然鬆了手握著的弓,剛剛還獲他心裡盛讚的麵容扭曲起來,一手捂著唇難掩苦色的彎下腰,一聲奶奶的痛苦低喘逸出喉嚨。

“寧儀!”

少年的反應嚇到了眾人,幾人幾乎同時出聲,付銳修率先跑到少年身邊,就著衣角擦了擦出了些手汗的手,輕輕撫在少年此時脊骨突出的後背。

“很難受嗎?”付銳修心亂的像是無節奏的噪音鼓點。

他知道寧儀這是孕吐,但明明前幾天都已經好很多了,不知道怎麼突然又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應赫茶對此也沒有經驗,著急道:“孕吐?怎麼辦怎麼辦?寧儀不舒服你怎麼能還帶人來這?”

看著寧儀開始乾嘔、泣出生理淚水的痛苦模樣,應赫茶不由得想到家中的嬌妻。

要是懷孕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那他寧願妻子不生!

“先帶他回去吧。”顏巋聲音剛落下,付銳修已經將人攙扶起來。

寧儀因為惡心反胃加上腰腿傳來的酸麻感,整個人都是微蜷著的。

寧儀現在是真的想哭。

用靈力狠壓了孕吐反應幾天,一時鬆懈就加倍回彈,比最開始那會還要嚴重的多。而他也已經沒有力氣調動靈力壓製了,全憑著本能讓自己挨著人,不會走路似的完全借力,好讓自己舒服點。

周圍還沒有散去的人試圖過來看看情況,付銳修眸光銳利,對何威等人道:“那我們先回去了。”

他低頭朝著寧儀,視線鎖緊,“走不了路?”

“唔……”寧儀難受的意識都有些混沌,他孕吐很少能吐出東西來,但還是會一直難受。

天空中撲棱棱飛過一小群羽翼鮮亮的鳥,翅翼振動。

付銳修皺了皺眉,低下身,將人攔腰抱起,平穩地往出口走去。

應赫茶不放心,跟在身後。何威和顏巋陸續跟上。

寧儀已經顧不上自己現在是大庭廣眾下被橫抱的狀態,從付銳修懷裡露了個腦袋出來,虛軟無力地對應赫茶道:“你們繼續玩吧,不用管我,我回到家休息會就好了。”

他實在有些愧疚,如果自己今天不來,就不會成為拖累了。

害的付銳修不能好好放鬆一天不說,還連累了其他人。

應赫茶看他麵色發白——不是之前的奶白色,因為沒有一絲紅潤,眼神也可憐巴巴的,秀眉輕蹙著。

“你就彆操心我們了,送你到門口我們就回去。”應赫茶手背落到他額上,像對待一個發燒的病人。

付銳修空不出手扒拉開他的蹄子,隻能給他一記眼刀。

好在應赫茶也隻是靈光一現伸手一探,很快就收回了手,“沒彆的毛病就行,銳修你好好照顧他。”

雖然他和這少年是第二次見麵,但寧儀健談又可愛,不像彆的這個年紀的孩子,和他們交流時,要不拘束內斂的要命,要麼不知天高地厚傲的要死。但在寧儀這裡,他隻覺得沒有身份年齡的差異,相處和諧的簡直不像是初識。

更何況現在寧儀懷著好兄弟的孩子,他擔心在所難免。

但他這行為,在付銳修眼裡,就很有些居心叵測用心不良。

他是寶寶的生父,難道還不知道要好好照顧寧儀,還需要外人提醒?

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奇怪的疑似敵對的情緒中,付銳修心中一觸,微驚地拉直嘴角,長而密的睫毛抬起,“知道了,你回去吧,改天我們再聚。”

應赫茶還未說話,忽然又聽見了天上異常的撲棱翅膀的聲音。

越來越密集。

一隻勁俊輕快的燕子劃過他們上空,落下一縱即逝的陰影。

又兩隻優雅嬌俏的金腰燕翅翼輕顫,穿梭而過。

然後是長尾雀拖曳著禮服長裙般的尾羽振翼俯衝,及至幾人近處輕飄飄悠閒飛遠。

一隻毛色鮮豔光澤奪目的鳥兒輕盈飄落,蹭了蹭付銳修懷中寧儀的臉蛋,又咻地飛遠。

幾人一時抬頭看,忽然聚集了一小群或如輕雲或如旋風或如五彩霞色的鳥兒彙聚空中,粗略一看就有近百隻,黑壓壓地聚集草場上的天空,而且陸續有其他種類的雀鳥由遠及近。

“這、這怎麼回事?”何威訝異地看著天空。

剛剛被鳥兒蹭的睜開眼睛的寧儀也發現了這一點。

百鳥朝凰。

對於鳳凰的敬畏與喜愛是刻在禽鳥骨子裡的。

如果不想時時被同類親近,他就得用靈力隱藏自己的氣息。

寧儀剛來這個世界時,靈力不穩元神動蕩,隱藏不好,就引來了一些鳥雀。

如今他無暇也無力使用靈力護體,透露出的鳳凰氣息與因痛苦難受而逸散的悲鳴讓這些鳥雀自發飛來。

像是在探病。

寧儀忽然笑了一聲。

被關心的感覺不要太好,連帶著身上的疲軟、胃中的翻騰都好受了很多。

付銳修不明狀況,將他往懷裡攏了攏。

俱樂部的管理人員看到異狀,連忙趕來。

整個草場的人都能看到,這群輕盈敏捷的漂亮鳥類,包括一些平常極難見到的品種,孔雀藍的、烈焰紅的,跟著離去的一行人,他們到哪,就跟到哪。

寧儀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儘管有同族探病很開心,他還想和它們說說話……

“哎。”寧儀朝飛近它的一隻小黃鸝,笑著道:“我沒事,你們走吧。”

寧儀這話說的極清淺,淡的像是落入水中的一片羽毛,激不起半點波瀾。然而那鳥兒竟像聽懂了一樣,歡快地輕啼一聲,飛離而去,幾隻同伴同它一起飛遠。

付銳修低頭看向他,目光中隱含疑惑。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鳥雀漸漸散去,原地落下幾片絢麗的羽毛,幾隻鳥雀不舍似的頻繁回旋。

寧儀收回視線,捏了捏付銳修胸前的衣服,“我們快走吧。”

何威幾人此時的注意力還在那些驟然飛來又咻地飛走的鳥兒身上。

付銳修沒再顧他們,疾步平穩有力地托著寧儀走向出口。

司機的速度很快,寧儀還沒在車裡難受多久,就被付銳修抱回了家裡。

張阿姨看他們這個狀態回來,嚇了一跳,發現寧儀孕吐的狀況比之前更嚴重,連忙準備熱水。

偏偏孕吐不能用藥物,張阿姨也著了急,“小寧要是實在難受,就去醫院看看吧。”

寧儀剛吐過一回,趴在沙發上,腦袋靠在付銳修大腿,困頓無力地搖了搖頭,嗓子都有些嘶啞,像一隻剛出生不久孱弱的小奶貓,“不用了阿姨。”

張阿姨一聽更心疼,看付銳修在輕輕揉他的胃脘部,歎息一聲,她還從沒見付銳修這麼著急上心過。

付銳修做事一直有他自己的節奏,快慢適中,有條不紊,似乎所有事到他手上就可以被輕鬆解決,果決冷淡。

但偏偏寧儀一有事,就操心的什麼似的。

張阿姨記得,付銳修有幾次生病,都是一聲不吭地吃藥工作睡覺,眉毛都不皺一下。但現在他的神情就沒有放鬆過。

張阿姨都有些不大敢和他說話,隻能對寧儀道:“那小寧好好休息,阿姨去做菜,有什麼需要的就和阿姨說。”

寧儀眨眨眼睛,代替點頭。

張阿姨走開後,付銳修輕拍他的背,動作像是給小嬰兒拍嗝。

寧儀忍不住笑了,眉頭也舒展許多,“你以後一定是個好爸爸。”

付銳修手一頓,又接著拍,不太自然地道:“想睡覺嗎?”

寧儀閉上眼:“我試試。”

付銳修:“我送你回房間?”

寧儀又睜開眼搖頭,“還沒吃飯,得吃了飯我才去睡,不然一會得餓醒。”

付銳修:“要做些什麼分散注意力嗎?”

寧儀暗讚他的細心,目光逡巡著屋內的擺設,不一會兒就鎖定了目標,視線落在茶幾肚裡的電視遊戲機。

“emmmm……打遊戲?”

寧儀危險發言。

付銳修看著他,麵無表情,也沒有說話。

“不行嘛?”寧儀又癱下去,唉聲歎氣。

付銳修:“沒有彆的想做的了?”

寧儀憋著氣看他,“就想玩遊戲。”

付銳修遮住落入他眼睛裡的光線,“等你好了再玩。”

寧儀回過頭不理他了。

“……你說話不難受?”

表麵上蔫嗒嗒的,但一說話還是能見著一兩分平常的神采。

寧儀聲音悶悶的,“說話還行吧,但說多會累,哪哪都不舒服。”

付銳修覺得自己剛剛語氣太過強硬,儘可能的溫柔下來,“那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幾個問題,我說給你聽,不要總想著不舒服的地方。”

寧儀起初不以為然,仔細琢磨著這話,忽然靈光一現——

“好叭,我問你答。”

“平常工作累嗎?”

――先鋪墊。

“還行。”

付銳修盯著少年的發頂。

這是開始關心他了?

“你們這一行競爭是不是特彆大呀?”

――做個過渡。

付銳修平淡道:“一般。”

他不是很看得上那點競爭。

“嗯?我聽說何威是海市的總裁,但你們關係很好。”

――暗示埋伏筆。

付銳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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