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如紗般的月,零星的蟲鳴聲,增添了這座古老城市的寧靜與神秘。
城市的街道彎曲而幽靜,兩旁的青石板鋪就出古時期的痕跡,白日裡繁忙的市集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沉靜的宅第和曲徑通幽的小巷。
“鐺……鐺……鐺”
赫爾法斯看到了午夜看守青銅龍王像的僧侶疲倦地登上高樓,敲響了低沉且昂長的鐘聲,似乎在提醒所有人越是深眠越是要警惕黑暗中的怪異,或者警告那徘徊在荒野裡的怪物不要靠近這座城市。
他一路走到位於山腰上的王宮前,巡邏的侍衛對他視而不見,他看到王宮側畔的懸崖上一座巨大的白色龍人大理石像隱隱露出廓,高約十二米,身披戎裝,手執長矛。
那應該就是奠基這個王朝的初代王者,被稱之為最強狩魔人的存在。
大理石像底部基座雕刻精美的花紋有些殘缺,石塊斑駁滑落,但依然在月光映照下流露出古老的莊嚴和肅穆。
他從王宮旁的小徑一路而上,從一座堡壘一樣的建築內部甬道裡穿過,來到了山巔的一棟建築前。
“黃金龍殿。”
黃金龍殿不僅僅是供奉和祭祀黃金龍王所用,後麵還有著滿月王國的國庫和記錄館,而赫爾法斯的目的地就是記錄館。
那裡有著曆代記錄官留下的資料,同時也藏有各個時代的書籍,看到其和國庫一同並列於黃金龍殿之後,就可以得知這些書籍和資料的珍貴程度。
這座殿堂就好像真的是用黃金打造而成的,夜晚亮著燈,雍容華貴的金光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睛;不過仔細一看就發現是鎏金和鑲金的,就算是黃金之王,也不可能真的用黃金鑄造這樣的一座宮殿。
殿堂裡有著很多的僧侶和侍者,哪怕夜晚也似乎在忙碌著什麼,各處要道和大門前都有武士看守。
赫爾法斯在大殿之中徘徊了一陣,便直奔目標。
赫爾法斯穿過門縫,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書的世界。
書都是以卷的方式呈現寫在一幅幅長軸布卷上,而這些布卷塞滿了整個大廳的木架和左右前的一間間屋室。
大廳裡放著的都是通用的書籍,屋室裡放著的都是重要的檔案資料,為了保存這些書除了防塵和防蟲的措施外,他還看到了維持乾燥環境和守衛這裡的封印物壁爐。
沒錯。
黃金城的青銅龍王像是擺成了一個同心圓的陣勢,所以內部的圓心位置,其實是沒有山銅的鎮壓力量的。
這裡的人能夠隨時動用封印物,而沒有受到約束和局限。
這種設計似乎也是防止出現某些特殊情況,同時也借助同心圓的陣勢和地形讓自身保持某種力量上的優勢。
就好像曾經赫爾法斯雖然在峽穀內部建立起了黑鐵部落,但是自身的官邸,卻修建在了峽穀外麵一樣。
白天記錄館裡有著大量的人來人往,晚上便隻有一個看守者在壁爐旁依偎著。
看守者並不弱。
但是畢竟不是超凡職業者,隻是肉體凡胎,眼睛也隻能看到普通的光線成像。
赫爾法斯一遍遍走過書架旁,他偶爾聽到什麼動靜起身查看,而在他眼中對方根本就不存在。
黑暗裡,看守者陷入熟睡。
一軸長卷從木架上掉落下來,擺放在了桌子上。
虛空之中伸出了一支筆,撥開長卷。
赫爾法斯正以靈魂的形態坐在桌子前著上麵的內容。
在這裡。
他終於弄清楚了關於自己離開之後年代裡記錄下來的真實發生的故事,至少比外麵聽到的那些傳聞故事要接近於真實。
他看到了青銅龍王、白銀龍王和黃金龍王是如何將滿月之地的文明一步步推上巔峰,當然,他也看到了其是如何從巔峰之中墜落而下。
一連好幾天,他每天夜裡都會出現在這座國家記錄館之中。
他肆意著他感興趣的書籍檔案,尋找著他想要的資料和秘密。
而漸漸地,他似乎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的雙相魔蟲之麵、惡眼石劍、寄生之弓還有黑沼之壺為什麼都沒有流傳下來?”
“就算這些封印物在後世已經算不上頂級的封印物,但是也算是擁有非常強大力量的那一批了吧,為什麼完全沒有任何記載?”
早在之前,赫爾法斯就知道自己的雙相魔蟲之麵下落不明。
當時。
他還以為是那隻雙相魔蟲在無人記得其真名的情況下,掙脫封印逃之夭夭了,他還一度想要再度碰見它。
但是一件封印物如此很正常,他所有的封印物都這樣,就顯得有些蹊蹺了。
赫爾法斯查遍了資料,尤其是放著封印物檔案的那幾間石屋。
這些石屋裡記錄著各種封印物的秘聞和傳說,當然,也僅僅隻有這些,封印物的真名是不會留在這種地方的。
他都沒有找到關於這些封印物的記錄,就好像其真的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是赫爾法斯注意到。
這些封印物都同樣在青銅時代消失,沒有流傳下來。
他又想會不會是商人將他的這些東西都收集了起來,放在了同一個地方。
而那個地方,極有可能就是封印之書所在的位置。
國家記錄館裡。
赫爾法斯的靈魂推動著筆,卷起了卷軸。
他站起身來,目光卻陷入了思索。
“就算知道了這些東西應該會放在一起,但是商人到底將它們放在哪裡了呢?”
“好像還是哪裡都有可能。”
但是,他立刻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隻是單純地將這些東XZ起來,是完全不可能的,沒有人作為柱一樣的存在壓製住封印物,它們很快就會掙脫封印。”
“如果商人是讓人世代看守著這些封印物和封印之書,或許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應該不會。”
“商人連封印之書地址的秘密都沒有告訴費科摩多,怎麼會安排一群人,世代去看守鎮壓封印之書。”
“又有什麼樣的人,能夠世世代代銘記自己的職責,能夠永遠不對這樣的力量生出貪婪之心?”
靈魂走徘徊在書架之間,最終走到了大門前。
透過並不嚴絲合縫的門隙,他看到路的儘頭,一扇窗戶透出暗淡的燈光,畫出一道溫馨的光暈。
他也看到了那道燈光之外,是無邊無際的幽暗。
赫爾法斯對於人心似乎向來都是有些不太信任的,他固然相信人有著最美好最神聖的一麵,並且由衷地追尋著它,但是也認為其墮入黑暗和汙穢也隻是在一瞬之間。
他覺得,商人應該沒有用人去做這種事情,而是用了另外一種方法。
而能夠讓怪異的力量完全失去作用,甚至不再運轉。
他隻能想到一個地方。
“黑鐵城。”
“神廟!”
他站在記錄館的大門前,眼前卻似乎浮現出了另一幅畫麵。
恍惚間。
他想到了那座刻錄著紀元密辛的恢弘石門,還有那座聯通著未知之地的神秘祭壇。
——
天一亮。
王宮的大門便緩緩敞開。
光是這扇大門,就需要十數人推動絞機才能敞開,門的後麵衝出一排騎著地龍獸的軍隊,那宮廷禁衛軍排列整齊如一,隊伍一直蔓延到街道儘頭。
追隨著騎兵們的是一群群皇家步兵,每個人都披著光彩奪目的戰裝,手執利刃,宛如戰神下凡。
太陽照耀著他們,映在鐵甲的表麵上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國王的戰車昂然駛過宮門,一位胡子發白但是身體健碩的男人昂首站在車前,他頭戴王冠披著潔白的長袍袒胸而立,目光直視前方,似乎想要將自己的強壯英武表現給所有人看。
身旁依附著的年輕女人頭戴華麗冠冕,披著紫紅色的頭巾,胸口戴著閃耀的綠色翡翠寶石項鏈,以寶珠串聯在一起。
戰車所到之處,眾人儘皆拜服。
那昂首站在車前的君主滿足地看著這一幕,仿佛整座城市都跟隨著他的戰車車輪的踏過而心悸地顫動著,那是他至高無上的王權力量。
還有孩群高呼呐喊,拍著巴掌在路旁追逐著他的戰車,對著他歌功頌德,讓王者忍不住大笑。
他的第一站來到的是他耗費萬金主持修建的露天劇壇,這裡有著他供養的上百名詩歌作家,還有大量的勞工,每年的花費開銷便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些人中有的負責寫詩,有人配樂,然後有人進行飽含感情地朗誦表演。
是如今滿月之地,最為盛行的一種表演。
其甚至流行到了海上的巴塞島。
昔日赫爾法斯在巴塞島港口看到的劇場朗誦表演,就是這種表演形式的一種縮影。
露天劇壇很大。
從天空看下去整個是一個凹下去圓形,周邊立著一百多根柱子。
中央的表演台直徑二十多米,外層的座位層層疊疊往上,一共有三十九層。
此刻這裡已經坐滿了王公貴族和城內的平民、商人,人們交頭接耳討論著今天將會表演什麼,還時不時回頭看向一個特殊的專用入口處。
很快,有人衝了進來,朝著裡麵的人大喊。
“諸位,我們敬愛的國王陛下到了。”
“滿月之王。”
“萬王之上的王者!”
今天他將與民同樂共同欣賞著名詩人的朗誦和詩歌表演。
觀眾紛紛站了起來,對著入口處歡呼呐喊。
滿月之王和他的王妃攜手走了進來,站在高處的陽光下,微笑著看著這一切。
這是他最愛的活動,也是他以一己之力將詩人和作曲者的地位推高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往日裡,他總是會沉迷其中,還會和人探討這些作品甚至親自下場。
這是他最大的興趣愛好。
每一次他都會對其中的優秀者大加讚頌,然後一擲萬金,讓所有人看到他的豪爽,還有這個國家的富庶。
仿佛這所有的富庶和繁華,都是他一個人帶來的。
但是今天他剛聽得入迷,卻在詩歌演奏之中,聽到了一個古老王者的名號。
僅僅是一筆帶過的名號,卻讓這位如今的“萬王之王”臉色變得難看至極,甚至直接起身轉身走去。
王妃一臉茫然,但是立刻追了上去。
“怎麼了,陛下?”
台下表演的詩人和觀眾原本聽得如癡如醉,那美妙的詩句,那動人的歌曲,還有高昂的吟唱和古老傳說。
都讓他們為之心動,他們也同樣沉浸在這盛世的繁華之中。
隻有這樣的時代才能夠創作出這樣的文學詩詞,還有動聽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