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個奇怪的黑發男人偶遇和分彆已經過去了三個多月了,他內心深處依舊還是會生出一種莫名的期盼。
對方有去找那“秘境神國”的入口嗎,是不是已經找到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對方找到了的話會信守承諾帶他一起去嗎?
他尋找那“秘境”的入口已經六年了,他也大概可以感覺到這個時候那個入口應該就快要打開了,隻是不知道會開在哪裡,他開始變得有些焦急,也越發期待著那個身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了。
但是先找到他的卻是一個他意料之外的人,他的妹妹從雨之國度的邊界聚落來到了這裡,費儘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他。
對方看起來吃了不少苦頭,畢竟這個時代出遠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明明沒有死,為什麼不回來,你知道我們一直都在找你嗎?”
“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你不光心落在那裡,連舌頭也掉在那個地方了嗎?”
他沉默不語,看起來依然沒有回去的打算。
妹妹看著他,眼神失望到了極點:“你果然是被怪物給吃掉了心臟,完全是被對方給魅惑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就像是行走的活屍一樣。”
他看著妹妹的眼神,似乎回憶起了什麼。
他突然開口了:“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就和母親一樣。”
妹妹:“那是因為你沒有背負起自己的責任,也太讓母親失望了。”
他說:“是讓聚落的首領失望了,而不是母親。”
多年以前。
他的父親在一次運送貨物的路上遭遇意外死去。
母親是整個聚落的首領,為了聚落和族群的發展命令他帶著隊伍去重新開辟那條商路。
但是,這並沒有那麼簡單。
年輕且沒有太多經驗的他在路上遇到了怪異,整個隊伍全軍覆沒,隻剩下他孤身一個人驚慌失措地回去。
他逃回去的第一時間遭受的便是鞭打和斥責,作為首領的母親下手絲毫不留情,將他抽打得鮮血淋漓。
“你為什麼不死在外邊一個人還有臉回來?”
他憤然地離開了聚落成為了一個流浪商販,母親則對外宣稱他已經死了。
這些年。
他的確在追逐著什麼。
但是,同時也在逃避著什麼。
他說:“她不是說我死了嗎找我做什麼。”
妹妹:“母親死了,是我主動出來找你的,這些年聚落的狀況很不好,原先的商路現在已經走不通了,我們隻能在聚落周圍活動。”
“但是聚落太貧瘠了,沒有領頭人帶著走這條商路是活不下去的,我希望你能回去繼續帶領隊伍開辟商路。”
聽到母親的死訊他似乎沒有太多的傷心,隻是怔怔地看著遠處。
不過隨著母親的死去,他似乎心中的某個結也鬆開了一些,說出了一些之前未曾說過的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是一個懦弱的兄長,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你應該絕對不會來找我吧?”
“因為,我是你們眼中的恥辱。”
妹妹瞪著他,但是最後還是說道。
“沒錯,但是你如果回來不就可以洗刷身上的恥辱了嗎?”
他笑了起來,看著長大後的妹妹,突然覺得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個母親的影子。
“父親為了聚落奔波了一輩子,無數次出生入死,死的時候母親沒有流一滴淚。”
“我從怪異的口中險死還生的時候,她將我吊起來就是一陣鞭打,就像是對待奴隸一樣。”
“我不是害怕死亡和背負責任,但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對待我們,父親冒死付出的一切連換來她的一滴淚都沒有,兒子鼓起勇氣慘敗而回她隻有冷血的鞭打。”
“我願意為了我的母親而戰,如果她是我的首領的話,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首領。”
他又想起了自己在絕望和死亡之中看到的那個身影,那個在水上宮殿推開窗戶朝著他笑的影子。
“你說我瘋了,說我被她吃掉了心。”
“就算是那樣又如何,我心甘情願。”
“起碼!”
“她願意對著我笑,還對著我招手,就好像期盼著我回家一樣。”
她愣住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兄長的心聲,兄長離開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許多的印象都是母親告訴她的。
在她看來,對方就是一個無能之人,一個遭遇失敗便自暴自棄的懦夫。
妹妹說:“母親沒有辦法,你犯了錯她必須懲罰你,她要考慮整個聚落的安危。”
他:“我知道,因為她是我的首領,她也是父親的首領,我們隻是她的部下。”
他看著自己的妹妹也是如今聚落的首領。
他問對方:“如果我回去,你願意帶著所有人歡迎我,真心地朝著我歡笑和揮手嗎?”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看著自己的兄長說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當然……”
兄長卻打斷了她,因為在她猶豫的那一瞬間他看出來了結果。
“就這樣!”
“離開這裡吧,我曾經隸屬的聚落的首領。”
他不再說話了。
靜靜地靠坐在那裡看著天上的雲,仿佛還在注意著那雲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妹妹離開了,帶著失落和對於聚落未來的旁皇。
而沒過多久,又一個身影出現了,朝著拖著木舟在荒野中前行的男人走來。
他站了起來:“你真的來了!”
赫爾法斯其實來了有一會,他剛剛目睹了兄妹兩人的對話,在妹妹眼中這是聚落的延續和存亡,在兄長的眼中這是家族的問題和他存在的意義。
而在他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又不一樣了。
在他看來這是如今大量鳥人聚落逐漸朝著城鎮村莊演變的過程,是這些邊界文明聚落從母係氏族結構朝著父係家族結構演變的縮影。
母係氏族的鳥人聚落中,對方和他的父親對於作為部落首領的母親來說就是下屬。
但是隨著文明的發展,男性掌握的資源和重要性逐漸崛起,他們開始要求得更多,雖然他們內心並沒有赫爾法斯這種直觀的剖析,但是本能上卻是一步步地朝著這種方向演變而去。
他的父親不甘心再隻是一個部下,而是唯一的配偶,進而或許就是聚落的實際掌控者。
而他也不希望自己隻是母親延續下的一個“奴隸”,而是被鐘愛的孩子,甚至繼承者。
不過深入思考了一會,赫爾法斯又覺得自己的這種視角越發地高高在上,也顯得有些冰冷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他也來到了對方麵前,看著這個有些固執且落寞的男人。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雖然時代和文明在朝著這種形式發展不可阻擋。”
“至少,在這個個體眼中。”
“他真的隻是在內心深處渴望著有一個家,有一個人能夠愛自己。”
赫爾法斯中斷了腦海之中的思緒,開口說道。
“你妹妹應該是對你有感情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麼遠來找你。”
他說:“可是在聚落裡是不講感情的,我是不能夠讓他們滿意的,與其到時候仇目相向還不如就此打住。”
他停頓了一會,又接著說道。
“如果我沒有看過那個身影的話,我或許會跟著她回去,但是他們已經給不了我看到的那種溫暖。”
“他們隻會冰冷地朝著我怒吼,而他卻對著我笑。”
赫爾法斯沒有再多說什麼:“我預測到了下一次它出現的地點,如果你想要看一看可以和我一起出發,看看你能不能找到那個你想要見的人吧!”
他看著赫爾法斯:“謝謝你。”
赫爾法斯:“這是我答應你的,也是你提供信息的回報。”
對方有個好習慣,答應彆人的就一定會做到。
——
一片長著錯落野蕨植物的荒地上,木舟倒扣在地上,兩個人坐在木舟上看著遠處等待著。
事至如今,那人還不知道自己身邊坐著的就是雨之國度傳言中的神靈。
如果需要,赫爾法斯可以扮演一個神明,但是同樣他也可以做好一個普通人的角色,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和一個普通少年人沒什麼區彆。
黑發之人突然指向了一個方向:“你口中的秘境隻會出現在這個範圍內,你上一次進入秘境的時候應該就是在這個區域內的那個地方吧。”
男性鳥人:“是的,不過我聽說也有遠處的其他地方出現!”
黑發之人:“那些我都確認過了,要麼是謠言,要麼是有人看錯了的誤傳。”
男性鳥人:“之前我還為之奔波過,竟然是假的。”
談話間。
遠處出現了異動。
赫爾法斯站了起來,那男性鳥人也跟著一起。
赫爾法斯目光注視著前方一動不動,鳥人看到他這副模樣立刻變得激動了起來。
“是要來了嗎?”
一瞬間,如山如海一般的雲氣從天空落下。
整個世界好像一幅畫,但是有人從天空潑灑下白色的顏料,將畫中蔚藍色的天幕和群山大地徹底淹沒。
讓人震撼。
也讓人心慌。
那映入眼簾的白色崩塌就好像整個世界在垮掉了一樣,浩浩蕩蕩不可阻擋的白色雲崩是高山雪崩這種自然現象所不可比擬的,你可以看到四麵八方的一切都逐漸被白色所包圍。
就連赫爾法斯也驚到了,這同樣是他此生未曾見過的奇景。
“這是雲?”
遠處的層雲壘砌成山,但是那雲霧卻又在交錯融合之中化為沼澤之林,雲霧融化凝結成無邊的碧水凝結而出,猶如大地上的一麵鏡子。
藍天和湖泊連接在一起,充滿厚重感的雲山上接天穹,下壓蔚藍色的湖水。
世界。
在一瞬間變得不真實起來了。
美得太過於虛幻,也美麗得讓人開始淡忘其中的危險。
荒蕪貧瘠之地,變成了天國秘境。
而這種超越凡世的神話法則力量還有強大到超越現實的感覺,赫爾法斯隻在少數幾個怪異身上感覺到過,滿月之地的那株巨藤,還有紫的生命繁衍之胎。
不過如今他不再是曾經那個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赫爾法斯,雖然他知道的依舊不算多,但是起碼知道了力量的高階劃分。
“不是幻術,這是某種力量凝聚出的真實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