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碑上刻著丘蘭多的上一世,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看完的。
說實話,雖然石碑很大,但是這短短的一篇碑文想要描述儘一個人的一生還是太過於淺顯了,丘蘭多隻是花了片刻就看到了底部,不過還是從上麵知道了足夠多的信息。
其中最關鍵的便是那種力量並不是沒有代價的,你擁有它的同時意識也會不斷地遭受那力量的瘋狂和本能衝擊,上一世的天空之王丘蘭多在晚年的時候徹底變成了一個怪物。
而天空位麵仿佛和丘蘭多是一體的,當他失控陷入瘋狂的時候整個位麵也開始冰封。
“就是說我創造了天空王國,最後毀滅掉它的人也是我。”
丘蘭多難以接受,可以說是大受打擊。
他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偉大的天生王者,他對於自己也有著種種美好的期待和願景,而真相似乎和他的期待和想象大相庭徑。
司祭:“不是毀掉隻是這個位麵、這個王國也在跟著你輪回,而且就算你完全控製住了怪異的力量我們也不能一直住在這裡,最終我們還是要離開這個樂園去外麵的世界。”
丘蘭多:“為什麼?”
司祭:“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每過幾百上千年天空位麵就無法容納下那麼多的人口,另一部份原因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丘蘭多迫不及待地接著往前走去,深入那片碑林。
當看過第一塊冰晶碑之後,似乎就已經無法再止住腳步了,他開始渴望著知道全部的真相和答案。
可惜,接下來的冰晶碑上的內容實在是無趣,一次次好像都差不多哪怕曆代的他做著各種不同的事情,但是卻難免走向同一個結局。
一開始,他總是想要做些什麼。
然後,他做成了什麼。
最後,力量的反噬到來。
天空王國的人倉惶逃到鳥人大陸,文明徹底崩毀。
他們在鳥人大陸或病死,或被怪異殺死,或者被餓死以及自相殘殺而死,等待著下一次天空之王的歸來。
周而複始。
他看了一麵又一麵冰晶碑,剛開始他還算是認真去看,但是漸漸就變得焦躁不安了起來。
他開始不耐煩地一掃而過,甚至隻是看個結尾就跑開,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感覺就像是在碑林之中小跑。
他煩躁且焦灼地在碑林之中左顧右盼,步履也有些跌跌撞撞,就好像迷失在了其中,他不再是看那些碑文的內容,而是渴望能夠找到一些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那些千篇一律的人生開始讓他感覺到厭惡,他甚至覺得這樣的人生有什麼資格刻錄留下冰晶碑在這裡,哪怕那留下冰晶碑的是曾經的他,而這裡也是那個他一生唯一的記錄和存在的證明。
最後,他終於有些崩潰,發出了吼叫聲。
“這是什麼意思?”
“幾百萬年,幾千次人生啊。”
“這幾百萬年,這幾千次的人生,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誕生、創造、毀滅、死亡,然後再來一次?”
“就這樣?”
司祭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靜悄悄地走了出來:“是有意義的。”
丘蘭多覺得司祭隻是安慰自己:“這有什麼意義,不是一直在原地徘徊嗎?”
司祭卻十分認真地說道:“不,你一直都走在路上,隻是還沒有到達對岸。”
“這九千三百二十五次輪回,八百四十三萬年的漫長歲月沒有一次是無用,每時每刻都是有意義的,它都銘刻在生命的痕跡裡。”
“一次不可以缺少,一分都不可以回避。”
丘蘭多絲毫沒有這樣覺得,他隻覺得那一次次人生全然沒有意義,他難以理解自己這幾百萬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但是,他現在想知道的是另一個問題。
他隻能問:“那對岸是什麼,我花了這幾百萬年時間究竟在尋找些什麼?”
司祭伸出手,指向了碑林的最深處。
“生命需要自己尋找出路,隻有自己找到的出路才是生命真正能夠賴以生存的根基。”
“答案也需要自己去尋找隻有自己找到的答案才能真正解開你心中的疑惑。”
丘蘭多隻能接著往前走。
接著往前,碑文上的內容終於出現了變化,這些時代的丘蘭多開始更多地將精力放在文明上,他們似乎依舊包含著激情和動力。
直到有一天,天空王國沒有了,他也不再是天空之王。
再往前,文明返回到了蠻荒,他是最古老的鳥人和部落首領,一次次帶著族群在荒蕪之中探索著屬於他們的文明,尋找他們的語言、製度、信仰。
最後,他來到了最深處的一塊冰晶碑前,在這塊冰晶碑之後也在沒有其他,碑林已然到了儘頭。
那是第一位丘蘭多留下來的,而在這裡他終於找到了答案。
他站在冰晶碑下,仰起頭。
“距離我來到這裡已經八百六十年了,我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太好,我知道千年的智慧已經到了儘頭,真是惋惜。”
“哪怕我明知道問題做好準備且用儘了各種手段,但是依舊無法阻止生命和智慧的衝突,我忘記了曾經的一切,甚至險些忘記了記憶裡那位如同母親又如同神明一般地存在的模樣,唯有她的名字深入心底。”
“而隻要想起那個美麗的名字,她那如同天空一樣的清麗的模樣和輪廓便出現在眼前,她賦予我千年的智慧,而我拜倒她那如同雲彩一般的裙擺下,將一切交給她。”
“我是被天空的魔女派遣到這裡來,她告訴我需要一個人去尋找能夠適應第三紀元環境的生命模板,同時也順便希望我能夠找到生命權能的出路。”
“我欣然接受了這個使命,哪怕她告訴我這段旅程以百萬年計算甚至超越千萬年,告訴我會經過成千上萬次的輪回,但是我還是接受了。”
“我渴望智慧,我渴望擺脫永恒的孤寂和黑暗。”
“後來的我啊!”
“用一千萬年的承諾換來智慧和人的軀殼,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情,去儘情地體驗你們的人生吧,我們可是擁有足足一千萬年的時間,擁有近萬次的人生讓我們揮霍。”
“無須感謝我,感謝天空的魔女吧,去完成她賦予我的使命。”
“對了,不論我身在何處,不論我輪回了多少次,永遠不要忘記那賦予你智慧和人生的那個名字。”
“美麗如同蔚藍晴天的魔女。”
“莉莉安。”
丘蘭多看完了,他第一個反應是這個人是怎麼回事。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一切的代價,他還是許下了一千萬年的承諾,他明知道要陷入一段成千上萬世的輪回,卻還是不顧一切地撲向這裡。
他還認為後麵的丘蘭多會感謝他,這個家夥真的是他自己嗎,怎麼會有這樣荒誕且瘋狂的想法。
丘蘭多:“我曾經是個瘋子嗎?”
司祭:“你隻是曾經在黑暗之中呆得太久。”
不過看完這塊冰晶碑之後,丘蘭多終於明白了他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到底是在做什麼,他是在等鳥人真正適應外麵的世界,他在尋找著生命權能是否能夠找到出路。
司祭看著丘蘭多終於完了冰晶碑,於是也走上前來。
“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都走在路上,你在輪回之中適應著自己的力量,你在歲月之中等待著鳥人的生命模板完善。”
“你庇護著他們在天空王國之中繁衍生息讓他們不至於滅亡,但是又一次次將他們之中的一部分送到鳥人大陸上,因為總有一天鳥人還是要離開天空王國,他們需要也必須適應外麵的世界。”
“你給予得再多也沒有意義,生命是需要自己尋找出路的。”
最後,司祭凝視著丘蘭多。
“你同樣也要尋找自己的出路,擺脫那不可避免的瘋狂和輪回。”
雖然隻是過了一天。
但是丘蘭多似乎在那碑林之中曆經了一次次輪回,他再也沒有辦法變得無憂無慮如同一隻天空之鳥,他的表情變得沉重無比。
丘蘭多望向遠方,他就算回去自己的宮殿,也估計很難再回到曾經了,他無法將這裡記錄的一切當作不存在。
司祭問他:“你還想要問些什麼?”
丘蘭多最後問了一個問題:“我是從哪裡來的?”
司祭:“外麵的世界。”
丘蘭多:“是不是我完成了使命,鳥人適應了鳥人大陸的生活可以自由地繁衍生息,再解決了我擁有的這種力量的隱患。”
“這裡就不再需要我了,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司祭:“應該隻要完成前者就夠了。”
他指向冰晶碑上的一段話:“前者是魔女的需要,後者是魔女的期待。”
丘蘭多:“我明白了。”
——
可怕的怪異從遠方襲來,靠近了某個聚落,正當聚落裡的人恐慌地想要逃跑的時候。
“啾!”
一隻灰色的巨鳥從遠處俯衝而下,將那怪異撕成兩半,一場滅族危機便隨之緩解。
“感謝神!”
“我們的保護神。”
“讚美偉大的天空之王。”
大地上,那些野人一樣的存在雖然不會使用文字,但是也是會說一些簡單的話的。
而神、天空之王這些字節,他們似乎格外地熟練。
巨鳥盤旋在天空幾圈,隨後就消失在了天雲之上。
巨鳥就是丘蘭多,他知曉了“真相”之後便離開了天空位麵,他留在狹小的天空位麵也沒有任何作用,而且一旦陷入瘋狂的他反而會給天空王國帶來災難。
而知曉了太多的秘密,他也沒有辦法再安心地享樂了,去怡然自得的當一個所謂的天空之王,他甚至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天空王國的那些人。
而鳥人大陸上並不是一片荒蕪,實際上這裡也有著大大小小的零散鳥人聚落,在大陸的各個角落星星點點地生存著。
他們非常地艱難和困苦,對抗著無法適應自然而出現的種種畸形和疾病,躲避著那成千上萬的各種怪異。
這個世界對於他們來說格外的殘酷,但是他們依舊在這裡頑強地求生著。
不知不覺間。
距離丘蘭多離開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
他越來越強大,展開羽翼飛過天空的時候,已經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他日複一日地徘徊在聚落最多的一片大地上,保護著這裡的鳥人聚落們,但是哪怕有著他的保護鳥人聚落的情況依舊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