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上的神靈宅邸。
赫爾法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換了一副身體他又重新變成了個孩童,可以說他又活了一世。
在一個個身體裡不斷地輪轉,在衰老和年輕之間一次次變化,這些身體就好像他人生旅程之中的一個個站點,時間到了他便要前往下一站。
他站在鏡子前看了自己很久,仿佛在重新認識著自己的模樣,而這個時候桌子上的使者們卻鬨騰了起來。
書籍在搖晃鋼筆在跳動。
“不好了。”
“活過來了。”
“追悼會都辦了這下不白辦了嗎?”
黑鋼筆使者吵吵鬨鬨在桌子上轉著圈,然後互相撞在了一起,他們就好像失去了指引方向的列車,運轉出現了錯誤的機器。
赫爾法斯問他們:“出了什麼事情?”
封印之書使者:“雲傘使者通過我們在天空之梯留下的信息中轉站,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了消息。”
赫爾法斯點了點頭:“果然還在。”
失蹤了一段時間的雲傘使者總算是有了下落,這也等於另一個世界的探索算是完成了,這算是赫爾法斯這段時間以來得到的難得好消息。
接下來赫爾法斯又跑了一趟天空之梯,不過在纏繞世界之山的出口那裡,他又一次停了下來。
他放出了留影機器前往下一個節點,之前他也嘗試過多次,不過全部都出現了問題,就好像另一頭有著一條大魚不僅僅將魚兒給吃掉了,連鉤都給咬斷了。
但是這一次總算是沒有直接消失或者失去聯係了,並且還有畫麵傳了回來。
似乎原本籠罩在這一片世界的某種東西,終於解開了限製。
在那傳輸回來的畫麵裡,天空之梯另一頭的世界。
是無邊的大海。
看完之後赫爾法斯思考了一下,作出了決定。
出發,前往下一站。
完全屬於大海的世界裡。
赫爾法斯從天空之梯中飄下,穿過層雲,蔚藍純淨的大海上沒有任何落腳地。
他往前飛行著,按照雲傘使者傳回來的信息和地點,終於抵達了那片放置著“玻璃缸”的地方。
之前懸於天空遮天蔽日的玻璃缸,在開啟輪回之後就放置在了大海之中,化為了一個就像是巨島一樣的存在,而且其下也真的生出了一個像是島嶼的基座。
不過。
此刻缸中輪回已經結束了。
外麵以天計算的時間,缸中世界已經過去了百萬年甚至千萬年。
赫爾法斯朝著那個巨大的玻璃缸走去,就像是小人走向一個泰坦巨人的國度,和那個玻璃缸相比他實在是小得連看都看不清楚。
他看到玻璃缸的蓋子早已被一股力量揭開,鋪天蓋地的胞子泡沫正在從玻璃缸裡衝出來,彌漫了整片大海之上,看起來缸中輪回剛剛結束不久。
蔚藍色的無邊大海,裝著擬態世界的巨大玻璃缸,他穿行在孢子泡沫彌漫的水平麵上向著對方走去。
行走之中。
他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強大到極限的生命種,操控著那座玻璃缸。
他第一感覺原本以為是天空魔女,但是發現對方的身材要嬌小一些,至少沒有那麼高挑。
他駐足停下:“你是?”
赫爾法斯沒有自報名字,對方也沒有看他,卻念出了他的名字。
“赫爾法斯!”
“感謝你帶著使命來到了這個世界,你將文明的誕生和進度提前了很多,但是又讓這個紀元的文明和上一個紀元的文明不一樣,你找到了屬於這個時代的路。”
“謝謝你,也請你不要破壞我們用幾千萬年才創造出的新世界。”
“這裡一個又一個新世界和生態環境,就像是一個個我們孕育出的孩子,我們為之付出了一切,也寄托了一切。”
對方轉過身來,那是一個連眉毛都是白色的女性神形者,但是赫爾法斯並沒有看她的模樣,他知道那一定是超越於美和凡人認知之上的美貌,但是對於這樣的存在彆說是相貌,性彆、物種甚至是血脈基因都不再重要,是可以隨時修改變化的東西。
就算赫爾法斯也是如此,他已經換過一次又一次軀殼,對於神話和永生者來說除了概念上的固執認知外,這些東西其實早已經不再能夠代表什麼了。
他看的是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溫柔的眼睛,但是穿透那溫柔的表象可以看到背後的堅定和執著,那雙眼睛在告訴你對方有著某些絕對不會改變和被突破的東西。
虛無魔女貝絲。
那個不願長大的孩子,最終還是長大了。
她也知道自己終究要前行,也找到了自己的執著甚至是信仰。
不過從始至終,她似乎都沒有離開過那座玻璃缸。
赫爾法斯:“我對這個文明擁有著我的情感,我看著它一點點誕生,也希望它能夠和平和安寧地延續下去。”
虛無魔女:“那太好了,我們很擔憂你也成為艾妮莎的同行者。”
赫爾法斯猶豫了一下,突然問道:“你覺得自由重要嗎,你覺得艾妮莎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做?”
虛無的魔女:“我不太在乎這些,活著,可以感受溫暖,會痛,要吃東西。”
“會開心大笑,會快樂,會想要同伴。”
“活在自己想要的世界,這些不才是最重要的麼,為什麼要舍棄實實在在的這些東西去追尋那些虛無縹緲之物。”
赫爾法斯行了個禮表示感謝和指點:“我明白了。”
虛無魔女指了一個方向:“他在和朋友告彆,也在等候著你。”
說完,一陣孢子泡沫淹沒了大海,她也前往了其他的地方。
赫爾法斯一路循著魔女指引的方向前行,隨著前進他看到的孢子泡沫也變得愈來愈多,鋪天蓋地地從遠方撲了過來。
甚至,他還在那孢子泡沫之中看到了一個個正在散去的身影,聽到了它們的竊竊私語。
“結束了。”
“一千萬年。”
“下一次什麼時候開始。”
“聽從魔女殿下的意誌吧!”
他一點點地走到了玻璃缸前。
在那聳立到天雲之上的玻璃缸壁下,他找到了使者。
對方已經不再是附著在傘上的麵孔模樣了,他用寶石打造了一副人形的軀殼,將自己的頭接在了上麵。
他用手杵著頭,做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樣。
當赫爾法斯出現在他的麵前時,他也剛好抬起頭,原本有些呆板的臉龐露出了笑容。
“午安!”
“赫爾法斯大人!”
正午的太陽穿過泡沫,在對方的晶體身體裡折射交錯著,顯得越發地耀眼了,就好像他也在發著光。
——
赫爾法斯也坐在了玻璃缸外的“基座”上。
他沒有問雲傘去哪裡了,隻是靜靜地聽著使者如何完成自己賦予他的使命。
“開始的時候,我一直在執行赫爾法斯大人您給我的任務,記錄下那個玻璃缸裡的所有信息,雖然它是擬態的,但是卻和外麵一模一樣且絲毫不差,在其中我甚至完全分不出真假。”
“但是儲存的信息越來越多,我便發現了一個問題,雖然玻璃缸裡我會逐漸變得強大,還能製造出更多的留影晶石記錄更多的信息,但是我在外麵的身體卻不會變化,那裡沒有那麼多可以用來儲存的留影晶石。”
“我如果隻是留下一些簡單模糊的記憶這個問題還不大,但是我要詳細記錄的是一個世界,當我帶著那龐大的記錄訊息出來的時候,我的身體是無法容納的,甚至是哪怕製造山一樣大的留影晶石也無用。”
“我必須尋找一種將如此龐大的訊息記錄下來的方式和手段,但是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雲傘使者,怎麼樣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赫爾法斯靜靜地聽著:“聽起來,你最終還是在缸中世界找到了方法。”
使者點了點頭:“我開始研究我自己的秘密,我的力量是什麼樣的,我們的身體是留影晶石組成的,我們是通過將信息儲存在留影石上作為載體來進行記錄,想要記錄更多的信息除了記錄信息的方式之外,更重要的是載體。”
赫爾法斯問:“你找到那個載體嗎?”
使者:“我嘗試過無數種載體,最終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生命的結構本身就是一個龐大的信息載體,甚至是最完美的信息載體。”
“尤其是生命種,他們簡直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信息載體,就猶如一個黑洞一般吞噬著那龐大如同山海一般的信息。”
“而當將一個世界的所有信息完整地注入一個生命種的體內,並且其還能夠承載的時候,它會變成什麼?”
赫爾法斯終於起了興趣:“會變成什麼樣。”
使者給出了答案:“它就會變成一個世界。”
赫爾法斯:“缸中世界就是這樣來的,還是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來的?”
使者:“我不知道,這隻是我的猜測,畢竟到底什麼樣的存在才能知道這世間所有的秘密和信息,又用什麼樣的手段才能將信息注入到一個生命的體內呢,究竟要有多強大的生命種才能承載這樣龐大的訊息量呢。”
“不過幸好,我記錄下來的世界信息對於真正的世界來說不過是流淌於表麵的浮沫,是冰山的一角,哪怕是弱小一些的生命種也足以輕易容納了。”
“缸中世界裡的東西是帶不出去的,唯一能夠帶出去的隻有訊息。”
赫爾法斯大概明白了什麼:“你將信息記錄在了雲傘上?”